近日，你找上了京城最出名的青楼——品花楼。
半月前，你得知作为商人的家父，在运货时遭遇了山贼，不仅货物被一抢而空，你的父亲在与山贼对抗中失去音讯，至今不知是生是死。
你的娘亲得知这一消息时当场昏死过去，从此伴随着低烧昏迷不醒，只能偶尔从她的梦呓判断出她还留有一口气。
母亲的药费和父亲的债务一下子把你们的家底搬空了。看着每日不断敲响的房门和催债声，身为一个弱女子的你除了请求他们宽恕还债的时间外什么也做不了。
你忽然想起自己偶尔上街时，听见路人们常会议论起京城的品花楼，他们将那里形容得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青楼：里面的伶人只需卖艺便能获得客人们的芳心。
走投无路的你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往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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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的老鸨盯着你的脸，看了又看，牵过你的手，摸了又摸，打量了大半天，才终于开口：“进来吧。”
曾经站在高架上的凤凰落架只需一瞬就可以跌落至比普通鸟儿更低的位置，跌入无尽的黑暗，就算拼命挣扎，也只会陷得越来越深。
当你换掉过去雍容的身份，贩卖掉过去精致的首饰时，你便是那落架的凤凰，踏入青楼后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虽然如今已身处风尘之地，但你依然是那位文雅的小姐，骨子里的雅致是怎样也无法抹去的。你能运用曾经家父教与你的交往经验与其他伶人交谈甚欢，娴熟的琴技也是受到客人的许多赞赏，你在品花楼也勉强有了一席之地。
在此之间，你常在其他伶人和客人们的交谈中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牡丹。听闻他是品花楼的头牌，也是整个京城最出名的伶人，当今的武皇也是很看重他。
但是每个有本事的人，总是有他们奇怪的性子，譬如这牡丹就是就是个例子。
当初他在御筵与之中武皇有过一面之缘，得到了武皇的青睐。但当武皇请他进宫时，却遭到了牡丹的婉拒，武皇问他原因，牡丹却说，还有别的，更需要他的地方。
众人都觉得他这一决定很傻，错过了这次绝佳的翻身机会，未来哪还有机会进宫享福？
但牡丹依然秉持自己的信念，没有因为别人的惋惜而有一份动摇或是一份悔意。
因为他从未想过要离开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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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楼有一位常客，听闻他是田侍郎的儿子。因此，这位高傲的田公子总是仗着背后有他父亲撑腰，总在周围惹事。前段时间，不知怎么的，他就看上了品花楼，常来这里胡作非为。
每每当老鸨阻拦他时，他总是用不屑的眼神扫了一眼老鸨和周围的伶人，然后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两往前一抛，说：“来这里不就是要钱嘛，我给就是了。从今以后，这里我就要常来，若还有人敢阻碍我，当心我让我爹封了这青楼。”
今天便是这田公子每月固定来品花楼的日子，客人们和伶人们一下子都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而刚来这里不到半个月的你什么也不知道，反倒是对其他人异常的沉默感到奇怪。
随着接二连三碗碟破碎的声音，伶人们战栗得更厉害了。老鸨连忙过来安抚她们，算了一下时间，也估摸着那人快来了，便安排伶人们往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走。
半晌，整个大厅就只剩表情凝重的老鸨和一脸懵的你。
“喂，小伊，快……”
“哟，今天人也没人儿啊？真扫兴。”老鸨似是要对你说些什么，却被走进来的男人打断了。话音一落，他把视线落在了你的身上。那眼神就像是猎手看中了中意的猎物般，恶狠狠的，似是要把你生吞一般，你是被盯得心里发毛。
“这小丫头怎么没跑？”他上下打量了你一遍，“看着面生……是新人？”
虽然你被盯得很不舒服，但出于过去学的礼仪，还是礼貌性地回复：“我的确……”你话还没说完，老鸨便拽了拽你的衣角，皱着眉对你摇头。
但已经晚了。
田公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说：“今天就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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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同去服侍田公子的是一位从未见过面的美人。他有一双漂亮的金色丹凤眼，美得像是吸引飞蛾的火光，引诱无数飞蛾扑火，最后却让他们葬身其中。
临走前，老鸨拉着你悄声说：“她是品花楼的花魁，很擅长讨得客人的欢心，只是平时很少出面。这次她陪你去，可能是看你是个新人，想要多关照一下你，帮你挡挡风头，所以你要尽量顺着她，别辜负了她。”
你当时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田公子深爱美人，但这次他偏偏看中了你，那花魁他看都没多看一眼。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你的身上，你也只好露出标准的笑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仅仅只是被盯着，你的后背就涌上一股寒意，心不安地跳动着，攥紧的手已经出了一层薄汉。
花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只是发出一声轻笑，似是对这请景见怪不怪了。她起身，拿来她的古琴，在你们二人中间坐下，阻断了他的视线。
“这位公子，这新来的小丫头有甚好看的？”她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清脆悦耳的几个音调，“不如……让我为公子演奏一曲，如何？”
花魁的眼睑微微下垂，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显得她金色的眼眸越发迷人。
田公子一开始因为她阻挡了他的视线还有些气愤，但一看这伶人如此主动，而且姿色也不错，一下子兴致就提了上来，目光全被花魁所吸引。
你忽然明白她这一举动是为了什么——她是在保护你，是把你护在她的身后，把田公子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那里去了。
一曲毕。期间田公子也喝了不少酒，现在已经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了。他注意到琴声停了，一边打着嗝，一边笑道：“小美人儿……怎么就……不继续弹了呢？”
刺鼻的酒味混合着香薰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包间，融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味儿。你难受得皱了皱眉，那花魁却还是保持着最初美丽的模样，保持微笑，并没有被外界所打扰到。
你不由得在心底感叹一句她的忍耐力真的很好。
花魁掩面笑了笑，在田公子身边坐下，端起酒壶为他续上一杯酒，说：“田公子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看……不如让她接着弹琴，让我陪公子您继续喝酒罢。”她对你使了个眼色，你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拿来自己的古筝继续演奏。
“诶……我看啊，这小丫头果然是年轻了，弹的琴，不足你的一半好听。”田公子已经喝高了，整张脸已经通红，但因为花魁在一杯接一杯地为他续酒，他也是一杯又一杯地饮下。
“您说笑了。这妹妹还年轻，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说罢，花魁又为他续上一杯酒。
不知田公子又喝了多少杯之后，他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感觉身上莫名有些瘙痒，原本还是能够忍受的，但是越到后面越是难忍。
田公子便掀开手臂一看——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本还是醉酒状态的田公子一下子就被吓清醒了，看着那些小红点，心慌得很。
“呵。”花魁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脸上还是挂着那抹美丽的微小，这笑容映在田公子眼里，倒是让他发怵。
“田公子，您可不知，我啊，可不只是在为您续酒呢，我还悄悄地，在里加了些料。”花魁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笑容，那好看的金色眼眸如今盛满了凌冽的光，“那东西与我们品花楼的熏香里的某味香料相生相克。像您这样大量食用后，再吸入过多香料，相必，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你就会丧命于此吧。”
随着花魁解释完，田公子的脸色越发苍白，身子有些颤抖，却还是继续放狠话：“就算如此，我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了，你们这品花楼，也会被查封！”
花魁只是若无其事地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蔻丹，淡淡地回复：“那……我们拭目以待。”
气氛就这么僵持了好大一阵，田公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这才打破僵局，一扭头冲了出去。
你是被这件事震惊了，楞楞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花魁俯下身询问你时你才回过神。
“您……您真的给他下了毒吗？”你一回过神就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你忽然又意识到这太过唐突，又连忙捂住了嘴。
“并没有。人命关天，这种事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她对此倒是不在意，“我不过只在他的酒里加了些有致敏性的花粉罢了。说会丧命都是骗他的。”
“那如果他真的会在这儿待半柱香的时间，岂不就识破您的谎了？”
“对于那样的公子哥，不都是把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忽然把视线移到你的身上，说：“倒是你……与其他伶人不同。”
你“嗯”了一声，表示疑惑。
“其他那些小妹妹我也有合作过几回，但是一遇到地位高一些的、脾气躁一些的客人，大多都开始害怕甚至哭哭啼啼起来。”她饶有兴致地大量着你，这不同于刚才田公子的视线，你只觉得被这样的美人盯着看，难免会有些害羞，“你虽然害怕，但还是很坚强。倒是有趣得紧。”
“我……我也会努力成为像姐姐您那样优秀的人！”
你在心底暗自为自己打气，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凑够赎身的钱回到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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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与其他伶人的交谈中，你得知了当日与你一起服侍田公子的花魁便是那名为“牡丹”的伶人。
其实你早该想到的，品花楼的花魁，不就是品花楼的头牌嘛！外加他那娴熟的与客人交谈的能力，一看就绝对不是什么小角色。
而且，你也知道了，那样漂亮的人应该用“他”来代指，而不是用“她”。
这也颠覆了你的认知，那位美得动京城的美人居然是位男子。但转念一想，做伶人是不分男女的，只要够美，能力足够，依然能成为花魁。
或许是你也得到了牡丹的赏识，他也常是有意无意地和你碰面，偶尔闲聊些琐事。但你能从他的谈吐中意识到他并不是个简单的伶人，他对事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加上他做事的果断，你逐渐明白了当初武皇为何会看中他。
明明同是身处于黑暗，在其他人都消沉到要与黑暗融为一体时，只有牡丹一人还在坚守。他不向往光明，唯独坚持自己的信念，所以他才能接受黑暗，甚至还会救赎其他人。
他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在武皇邀他进宫时选择婉拒。因为在这风尘之地，还有许多人等着他去救赎，或许是被他人看扁的伶人；或许是被人打骂的女子，他们都等着被救赎。
他是决意要留着这里的人。
怎样也无法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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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品花楼待了一年了。这一年里，你从未回过家，但从邻居和家里亲戚的书信中了解到你的娘亲恢复了意识，现在身体也在逐渐康复，到也让你安了心。
这一年的时间里，你与牡丹也熟了起来。他会在你遇到棘手的客人时及时出现化解气氛的尴尬；你也会在他一人弹琴时悄悄地陪在他身边，陪他解解闷。
说是日久生情也罢，你确确实实是对他抱有好感。但他总是一副远离世俗的模样，相必也不会和你心意相通。所以，你只把这份浅浅的爱意埋在心间——毕竟你也说不清那份不知名的情愫到底是爱还是别的什么。
但当你收到那封来自家父的信时，你似乎才明白，你对牡丹的感情并没有你想得那样浅薄。
你打开信纸，看着纸上一笔一划来自你父亲的、熟悉的字迹时，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你趁眼泪来没落下来，连忙将它们擦干，不愿让他们落下来浸花这封信。
“小伊：
很抱歉这将近一年来让你受苦了，让你在我的杳无音讯和你娘亲的病情下担负起太多压力。如今我平安回来了，你的娘亲的病也好了大半。近日你收拾收拾，我们是时候该从那风尘之地接你回来了。
父亲 ”
你的泪水决了堤，控制不住地往下落，携带着这一年来受的苦和各种各样你自己也捋不清的情愫一并流了出来。
其实你是明白的，除了能够回家的激动外，还有的，就是对牡丹的不舍。
前几日你还自我安慰道：反正在品花楼的日子还长，牡丹一定会有明白我的心情的一天，慢慢来。
但谁知，几天后的你，已经要离开这里了。
★★★
三日后，你收拾好行囊，往窗外看去就能一清二楚地看见自己的爹娘正在在与老鸨交涉为你赎身的事，你又回了看了看牡丹住的宅院——像往常一样，门前种的几株牡丹花生机勃勃地开着呢。
似乎，并没有因为你要离开而感到难过呢……
也是，你也未曾将自己要离开一事告诉他。
你提起包裹，与你的爹娘会了面。看着那两张许久未见的熟悉的面孔，你的眼泪一下子又掉了下来。
后来，你的爹娘又与老鸨客套几句，便拉起你的手离开了。
曾经的你在无数个黑夜里幻想过，若是自己赎了身，离开了品花楼，那是的心情一定会非常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里闷闷的。
最后居然连那份心意，也无法传达吗……？
“爹、娘……”你突然停了下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稍微等我一下。”说罢，你连忙转头冲回了品花楼。
大厅往里走，右拐至后院，往前走十米，看见一个布满青苔的巨石，再往前走三十米——那里便是牡丹的宅院。
平时步行几分钟便到的位置，如今你却像是跑了半个世纪才抵达。你喘着粗气，心跳的厉害，一抬头便看见牡丹携琴坐在院子里练琴，他似是听到了动静，抬头一脸诧异地看着你。
你对上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仿佛又回到了初遇他的那天。
胸口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但这次却是因为期待，期待着你将问题问出口后，他的回答。
你将心中对他所有的情愫，都化为了如今开口的勇气：
“牡丹，你可愿，陪我一同离开这品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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