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灰篇】第一章

啪嗒，一颗红色的液体滴落，加入了地面上斑驳的痕迹。不，应该说是血迹。黑色的是时间久了的，棕色的是时间近些的，红色的是刚刚染上的——这特别的花纹，蔓延了好几米，甚至攀上了地上蜿蜒的铁链。

铁链已然生锈，血液滋润着铁锈从它们稀疏的结构渗进去，渗进去——且寻那血的来源——是被割开的皮肉。链子勾勾绕绕，嵌入了那幽深的血沟。

这里很安静，静得只剩呼吸声——很平稳，很轻慢的呼吸声。不是应该呻吟吗？但他——那个受伤的人——很平静。就像……就像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

他坐在地上，双腿瘫开，手很随便地搭在大腿。他看着门口，慵懒的眼神掠过空气与浮尘，落在门上。他的神情，仿佛伤口都不存在，铁链都不束缚，就只是看书看累了稍微放空一下思绪。

许久，他终于动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动作牵动链子，发出刺耳的响声，终于让空气有了些许振动。

不远处有一副眼镜。只要他肯挪挪位置，就能捡到——但他没有去捡——反正，在牢里也不需要。

那些刑具自己早就见过了，小少爷以前可是用了很多啊。他自嘲地想。

呼——他突然呼出一口气，又把目光投到门上。那里没有锁，只消用手一推——不过那是相对别人而言的。对于他，那扇门是触摸不到的存在:链子牵制着他，他无法走得太远——何况还有结界。

应该快了。他握紧了拳。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种很轻的声响。

嗒，嗒……

伴随着这个声音，还有些喘息声。

他皱了皱眉。来了啊……不过，血腥味太重了。

吱呀——门开了。门外的那个男人，满身伤痕。这个人，他很熟悉。

“医生……”那个男人低吟一句，踉踉跄跄走向他。

血腥味更浓了。进来的那个人身上沾满血污，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是别人的。那咸腥的气味，正从那人身上的伤痕中涌出。

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一个鲜红的脚印。

被唤作“医生”的他，慢慢伸出一只手。“小少爷……”

五指相触，两人的脸上都浮出一丝笑意。

“医生”握紧“小少爷”的手，把他牵到自己身边。

“小少爷”顺着牵引，跨过地上的铁链，腿一软，倒在“医生”身边。

这下他俩依偎在一起了。

“医生”吻了吻“小少爷”的额头，低声说:“辛苦了。”

“你也……” “小少爷”挪进身边人的怀里。

伤痕挨着伤痕，两种血液相互渗透，浸入对方的身

体——在流淌中记住爱人的味道。

血气氤氲，这是这里特有的温情。

血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爬了很远。

眼眸低垂，在失落中裹着惆怅。

“小少爷”突然挣扎着搂住“医生”的脖子。裂开的皮肉让他疼痛，钻心的疼痛让他知道，该道别了。

“我该走了，医生。” “嗯。” “下次再见。” “小心点。” “我什么时候让你担心过？” “我会心疼。” “知、知道啦。”

“医生”搂紧了怀中的人儿，看着“小少爷”的身体慢慢变轻、变透明。

“小少爷”的身体渐渐散成一簇簇光子，散尽于空气中。

送走最后一粒光子，“医生”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以后还能见到。

咔啦——门再次被推开，一辆推车驶进，后面跟着一个人。

未清洗的刑具杂乱地铺在推车上，原本属于永乐的血执拗地沾在上面。

“真是痴情哦……我都被感动了。行了，现在是受刑时间，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