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海风吹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湿、咸、涩、寒凉,像刀割一般疼。
奶娘服毒前来向唐清姚告别,然后喝下了一直攥在手心的小小瓷瓶里的毒药。唐清姚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瘫倒在地,头不小心撞开了门。
霎时,凛冽的海风裹挟着夜色,长驱直入地灌进唐清姚的袖中。
唐清姚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身着红色大袖喜服,上面满绣着一只金丝云纹凤凰,皓白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对整个大祁最好的工匠雕的福鹿瑞兽赤金镯。
十指纤纤,温润白皙,攥着攒花绣球的红绸。绣球另一头的红绸妖冶地铺在地上 自她脚下一路蔓延到屋外无尽的夜色中。
今天是她被献祭的日子。传说,掌管这片海域的神会从深海踏云而来,带她离开。
想到这里,唐清姚唇角扯出一丝嘲讽,多么荒谬的一场闹剧。
不久前,她还是大祁最尊贵的长公主,父皇捧在掌心的珍宝。谁想到竟会沦落至斯,成为献祭给海神的潮娘。
大祁国三面环海,自古有给海神献祭的习俗。献祭三年一次,会举行盛大的献祭仪式,被选中的献祭的女孩被称为潮娘。
人们相信,只要海神相中潮娘,便会庇佑一方,换来长久的风调雨顺。以往,潮娘都是平民女子,仪式过后,她的家人会拿到一笔丰厚的奖赏。可今年大祁一直不太顺遂,大海的风浪屡次袭击,渔村、良田、城池、百姓,损毁死伤无数。加之父皇病重,她和母后遭受构陷失势,有人进言道:“海神发怒,必是不满以往的潮娘,这一次理当选一位品貌出众的贵女。”
很快,坊间有谣传言说唐清姚的星命不利大祁国运,谏言将她嫁与海神的奏章,很快就堆满了新天子的案头。那些人说让她将功折罪,献给海神,定能福祸两销,换得天下太平。
于是,在父皇尸骨未寒之际,唐清姚被人从天牢中押出,盛装打扮,送上了新天子特意为她打造的、送她出嫁的画舫。
一天前,画舫被军船拖着,缓缓驶离海岸。百姓纷纷朝她叩拜,感谢她为大祁的牺牲。
入夜前,军船解开了拖绳,将画舫丢进了海中央。根据祭祀步骤,随行的人要服毒自尽,因为神只会接走她一人。而潮女献祭的最后一步,是祭司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召唤海神。
唐清姚等了许久也不见祭司出现,于是取下盖头,起身往外走去。还未跨出房门,她就看见一个清秀颀长的身影站在廊檐暗处,海风吹得他衣袖猎猎作响。
“祁安?”唐清姚唤了一声,那人转过头,光影明灭下是一张清秀冷峻的脸。
唐清姚冷声问:“你来干什么?哦,想亲眼见证我这个阶下囚赴死,好去跟新主子邀功?”
祁安看着眼前少女那被烛火映衬得越发明丽的容颜,缓声道:“不,你不是阶下囚。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尊贵的公主。”
“呵!”唐清姚冷笑。亲手将她送入天牢的人,在她将死之际说出这样的话,不可笑吗?
祁安朝她走来,带着海风。他朝她微微笑道,一如初见。她听见他说:“公主,我是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