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次时间旅行（四）

　　在云川提着四个书包出来时，云洛跑过去抢走了所有的那些花花绿绿的、根本就不属于他的书包，然后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将它们反手直接甩进了垃圾桶。

　　“你们既然不想自己拿书包，我不介意帮你们丢掉。”云洛用阴沉的眼神一一剜过让云川做“苦力”的几个男生，语气冷得像经年不化的寒冰，“另外，生日派对取消，你们自己回家吃饭吧。”

　　云川想说什么，可少女抓起他的手腕，跑得飞快。二人穿梭在偌大的城市里，像两道轻盈透亮的影子。最后，他们停在一个路边公园的沙坑前，彼此对视，气喘吁吁，汗珠顺着头发滴落在沙坑里，仿佛一场迟来的甘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许久以后，云川开口道，他的眼睛藏在夏日的阴影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今天是你的生日。”云洛缓缓地用脚尖踢了踢沙坑边缘，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语焉不详，“我想帮你找到逃生出口。”

　　从沉重、冰冷的现实中逃出来，从而躲进世界的角落，获得短暂的喘息。

　　云洛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人。她任性、自我、阴沉、避世，总是喜欢一个人躲在自己的世界中与世隔绝，不愿与任何人产生联系。

　　可是她这样是不对的，人如果只看得见自己的小世界，就会逐渐变得愚蠢、偏执与暴戾。就像她明明知道云川一直以来的隐忍与付出，却依然坚持闭上眼睛，将自己与世界的不合拍当作对弟弟的怨恨，继续当因为害怕承担责任而任性地拒绝长大的彼得·潘。

　　“谢谢你替我长大。”暮色四合，白底带紫的野牵牛花攀缘上整个夏日，云洛看着云川，不知怎的，忽然有些鼻酸：“就算只有这一次也好，让我陪你度过一个真正的生日吧。”

　　那就让现在的彼得·潘从天而降，彻彻底底地成为一个人的盖世英雄。

　　他们一起去了书店、音像店、电玩城，等到天完全黑透了，两颗海盐味儿的星星爬上电线杆头，才提着刚刚买下的草莓蛋糕，坐在宽阔有风的河堤上，一起庆祝云洛的十四岁生日。山坡上长满蓬勃的野草，人坐下后，衣服上会染上草绿的汁液，如果沉下心，还可以嗅到叶片辛辣清凉的气味，有点儿像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道。云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帮云川插上生日蜡烛，催促他快点儿许愿。

　　云层渐远，光芒幽微，少年顺从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温柔地说出了自己的生日愿望：“我希望……我的姐姐可以早点儿醒过来。”

　　云洛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发出来凄厉的尖叫。就在她的眼前，少年忽然被蜡烛上的火焰吞噬，而少年在火焰中微笑着渐行渐远，仿佛早就失去了痛觉，努力向她挥着手说：“姐姐，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所以……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