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山隔海会归来（二）

　　说实话，林夕照并不喜欢桐安城。

　　下个不停的雨、永远晒不干的校服、不合口的饭菜……妈妈开的餐馆异常忙碌，顾叔叔虽然会照顾她，但他到底是她的政治老师，和学生总有距离感。

　　她的同桌肖媛媛是个胖胖的学霸，爱说爱笑，而林夕照身形消瘦，长相清冷，两人仿佛天生是相反的类型，肖鸳鸯对她总带着敌意。班里最好看的男孩子叫钟问，起初总喜欢捉弄她，想引起她的注意，可她沉默得像一颗橡树，对方就渐渐失去了兴趣。至于各科老师，知道了她这个“特殊情况”后，也不怎么叫她回答问题了。

　　只有顾千山，总是风雨无阻的送她上学、接她放学。她不说话，他的话也少，但他身上好像有一种神秘力量，能让她的心安稳下来。

　　下了半个月的雨刚停，林夕照就病倒了。她请了假在家休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身上到处都难受。迷迷蒙蒙中，她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那人脚步轻轻地进了厨房，厨房里很快传来了海鲜粥的香气，正是她熟悉的味道。从前生病没胃口时，妈妈总是做海鲜粥给她，加了紫菜和蛤蜊，鲜鲜甜甜的。

　　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低低地唤了一声：“妈妈……”

　　她的声音太小，对方并没有听见，半晌，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半夜。

　　她发了一身的汗，眼前人的模样渐渐清晰，是顾千山。

　　见她醒来，他把粥端过来。

　　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可看到那碗热腾腾的粥时，眼眸又亮起来。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他主动解释道：“煮粥的配方是阿姨告诉我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粥的温度刚好，糯糯的，入口即化，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看着她把粥喝完，又叮嘱她吃了药。林夕照乖巧得像一只小猫，顾千山摸了摸她的额头 已经退烧了，终于放下心来。

　　“睡吧。”外面雨声渐停，他替她掖好了被子。

　　女孩的脸还红红的，声音低低地传来：“谢……谢你。”

　　“不用谢。”

　　女孩的声音细细软软，像甜甜的棉花糖，仿佛和多年前的记忆重叠。只要她一噘嘴，跺一跺脚，他便什么都肯依她。

　　林夕照病好了，顾家却爆发了一场争吵。妈妈诘问顾叔叔，为什么明明她叮嘱他回来夕照，他却只忙着备课讲课，根本没放在心上。妈妈眉头紧皱，越说越气，而顾叔叔一直在道歉，低着头任凭埋怨。

　　最后，林妈妈眼眶红红的，叹着气推开他祈求原谅的手：“我知道，夕照不是你的女儿，你并不喜欢她，但她是我的女儿……”妈妈的声音带着疲惫，眼中是深深的失望。

　　剩下的林夕照就没有听到了，她被顾千山拉去上学了。

　　桐安城难得大晴天，女孩在桂花树荫下走着，第一次觉得心绪轻快。

　　她觉得自己这场病生得值，测出了顾叔叔并不爱她，更重要的是，也没有那么爱妈妈。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就不会结婚了。

　　“你……你觉得……我妈和你哥……还会……结婚吗？”她期期艾艾地问顾千山。

　　她在期盼一个否定的答应，但又不想被人看出她的心思。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她还在等，等着海那边爸爸的消息。

　　尽管五年前，她就收到了爸爸的死讯。他们说，爸爸不幸遭遇海啸，被卷入了大海。

　　可她不信。大海那么大，或许爸爸l从海啸中逃脱，随船漂流到了某个荒岛，只是因为那里没有通信设施才无法与外界联络。爸爸还好好地活着，也许某天会跨过山海，来接她回家。

　　身旁的少年仿佛也陷入了遥远的沉默，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说“我从前听人讲过一句话，叫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她没听懂，他又补上一句，“在山海存在以前，有人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桂花的香气明晃晃的，少年脸上掠过花影，只留给她一片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