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养成记●壹 ☜
狐狸养成记●贰 ☜
文/吟舟
阒都平民区的房屋没有王公贵胄住的那些高大，墙只有一人半高，踩着砖块草垛就能翻过去。
乔天涯拎着水壶往墙根倒水，那里栽着一株梅树苗，刚长与到他腰一般高。早春乍暖还寒，正是梅花开得好的时候，嫣红的花零星嵌在枝头，间或夹着挂水珠的苞，可怜可爱。
他忽然察觉到什么，仰头朝墙头看去。
白狐迈着倦懒灵巧的步伐，在窄窄的墙头走了几步，一跃而下，落地的顷刻竟然化成一位素衣公子。
那人眼眸狭长含情，双眉长而淡，披散头发，瘦得骨骼都有些支棱出来。他看了乔天涯一眼，朝那梅花微微倾身。
“真好看。”瓷白的指节慢慢摩挲着花朵嫣红的瓣，两相对比，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甚至生出些许妩来。
乔天涯手撑下巴，觉得他这位小主子生的真是……过于扎眼了。
沈泽川收起笑，淡淡地睨着他道：“昨日的事就揭过了，若还有下次，你猜我会不会手软？”
乔天涯头皮有些发麻。他麻木地想，不就是一些霉了的茶叶么，谁想到你这都能差点丢半条命……
然而嘴上还应着：“嗯。”
“让你办的事妥了么？”沈泽川移开目光问道。
乔天涯道：“妥了。毕竟有海良宜出面，况且皇帝现在正缺人才，不会拒绝。”
沈泽川听后点了点头，脑海里又浮现起那个诡异血腥的梦。
“得快一些啊，”他轻轻地道，像是自言自语，“……阒都撑不了多久了。”
有暮冬初春的风吹过，梅花瓣被拽扯着摇晃。沈泽川扶住那支梅花，轻声问边上的人：“萧驰野这个人，你觉得如何？我先前并未关注此人，风言风语都道他是个没心没肺的纨绔，我明白流言不可尽信，但又觉得此人似乎并不简单。”
乔天涯神色微变：“……主子是担心他会生变？”
沈泽川直起身掸了掸衣袖，诚恳道：“不知道。”
乔天涯：“……”
“春闱揭榜时我会离开萧家。不管萧驰野目的如何，不影响我的事就好。”沈泽川朝他摆摆手，向院门走去。
“不然就只能……”
只能什么？乔天涯没来得及问，沈泽川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朝堂内，咸德帝坐在龙椅上，神色不虞。地上一纸奏折，显然是他刚摔在地上的，除此之外还有跪着的几名宦官。
“薛修卓干的好事，你们要为他求情？”
一个身着朝服的官员伏在地上，沉声道：“皇上，延清也是为大周国事着想，一时心急而犯下过错，但他罪不至此啊！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不若，就让老臣以身相抵！”
此人正是户部尚书，薛修卓是他相中的奇才，因过被贬洛城，满堂人数他最悲痛。
李建云眯了眯眼睛，显得有些危险：“你威胁朕？”
户部尚书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身体伏得更低，一语不发。
咸德帝手支着下巴，冠冕上的玉珠轻轻晃动。
“你们都想看朕出丑。”他忽然说。
满堂寂静，无人出声。
“天下人对朕的事不清楚，你们也不清楚吗？薛修卓他不清楚吗？他敢频频在朕面前提皇嗣一事，倚仗的不是你们是谁？”
李建云站起来，声音拔高，指尖在下面几人身上扫了几圈。
“你们看着周王室衰微，看到朕力不从心狼狈不堪，所以朕就该受你们指控谩骂！流言就不会传到朕耳朵里么？今天贬了薛修卓，谁保明天不会轮到你们？”
这话着实有些不忍卒听了。
萧驰野抱着狼戾刀低头盯自己鞋尖，心说这皇帝别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花思谦端端揣着袖袍，也垂头站得恭谨，不知打什么心思。
一人忽然上前扑通跪在地上，头枕于手，叩地而起，松鹤官服穿得板板贴贴一丝不苟，正是海良宜。
“陛下息怒，莫要乱了方寸。”
他虽跪在地上，语气却透出威严来。
“陛下日理万机，不应被旁事扰得心烦意乱，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倒是春闱在即，老臣只望陛下能为大周择一批栋梁之才。”
“……”李建云坐回龙椅，揉了揉眉心，一副疲态，“朕今日有些倦乏，说的话重了，薛修卓的事到此为止，以后莫要再提。”
地上跪的那个人被搀扶起来，户部尚书显得身形不稳，嘴唇发着抖，眼里有些红。
“散朝吧。”
韩丞立在一旁，看着皇帝阖上眼，弯腰捡起方才被皇帝扫落的奏章折好：“陛下应当好生休息，春闱之事可以由吏部代劳大半。”
“你费心了。”李建云道，掀开眼皮看到下面还立着个人。
“海阁老还不走？可还是有什么事？”
海良宜面沉似水：“……确实还有一事。”
骨津迎着萧驰野出来，给他披了件披风：“主子注意些，今日风大。”
萧驰野一言不发只顾往前走，一直到马车悠悠往前走，他才撩起帘子往朝堂的方向看了眼。韩丞已经出来了，走在官道上。
“海良宜好像有事。”
“什么？”晨阳驾着车，一时没反应过来。
“散朝后他单独找皇帝，好像有事。可他有什么事？该说的应该已经在朝堂上说完了。”萧驰野像是跟骨津和晨阳说话，又更像自言自语。
骨津道：“海阁老能说、要说的事有很多。我觉得他八成是要说薛修卓的事情。毕竟明面上最近除了此时之外，最大的事情就是春闱了。春闱的事情没有理由避人耳目。”
萧驰野闷声应了，坐回去，背靠着车厢。
“去百味楼买条纸包鱼。”
“啊？”骨津和晨阳一起愣了。
萧驰野偏头，语气十分不耐烦：“……本公子的话不说第二次。”
沈泽川变回白狐刚回到府上，就满足了口腹之欲。
看在鱼的份上，他决定，以后就算和这家伙变成敌人也会下手有个轻重。
狐狸的吃相不狼狈，甚至有几分优雅，埋头享受美味的时候两耳一动一动的，狭长的眼眸似乎都眯起来。
萧驰野也眯着眼看着。这狐狸吃着东西，目光还时不时要扫过他。沈泽川通过低矮的视角，看见萧驰野翘着二郎腿，左手转着扳指，懒懒地看他吃东西。
“你这畜生着实舒坦，除了吃就是玩，什么都不操心。”
“……”沈泽川默默收回刚刚的想法。
来日可不要嫌我给你添堵。
“多长点肉吧你。”萧驰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点也不像一个纨绔养的。”
好烦啊。知道了。您还有事吗。
沈泽川无语半晌，目光投向窗外檐下。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几只剔透的风铃，看着似乎是琉璃的，面上还鎏了层金花纹。风儿一吹，叮叮当当一阵响儿。
沈泽川不动声色，心里却盘算什么时候能把这些好听的值钱物件儿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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