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梦中人（下）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宫倾殇震惊的神色太直白，白发女子一下就懂了，她垂眸轻笑，却面有犹豫，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难以开口。

“因为……你死而复生的事情，是我的过错。”

宫倾殇仿佛没听懂一样的重复这几个字：“你的过错？”

白衣女子点点头，将手中的玉箫放下，然后在凉亭中的木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她对宫倾殇勾了勾手指。

耳旁风声疾驰而过，宫倾殇只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了一下，然后自己便一屁股坐到了白衣女子的对面，距离不过四五尺。

离得如此近，宫倾殇只觉对面的女子更不像凡人，而像是一块玲珑剔透的玉石，不食人间烟火，语气间，也有点微末的不近人情。

比如，她说是自己的过错，神情却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抱歉的意味。

“你不用思索我有没有在骗你，我说过，你醒来后就会忘记，欺骗你没有意义。”白衣女子抬头，一双如晴空般蔚蓝的眼睛望过来，“我修补了我犯下的错，达成了理应达成的结局。虽然觉得过程中有点对不住你，让你死去活来了两次，但是目前这个结局，你应该是满意的，对吧？”

听着对方的话，宫倾殇明白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也就是重生，是你造成的？”

“没错。”女子点头。

听到对方轻巧的回答，宫倾殇脸上平静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你犯了什么过错？”

女子默了默，才再次开口：“其实对于我而言，你的这一生都只是写在册子上的故事，如同你们所阅读的书册那样，只不过，我们那里的人把它叫做‘命簿’。”

如果有人对你说，你的一切经历其实是虚假的，只是被他人在笔下操纵的角色，你会怎么想。

“这怎么可能，我……我只是……故事里的一个角色？”

这是宫倾殇听后的唯一想法。

似乎早就猜到对方会说什么，女子对这句质问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只是继续说：“那一日，我在池塘边随意地翻着命簿，却失手让写有晋朝的这本落入了水中。结果……只是一个人没有出生，却演变为你的死而复生，以及无数人的牺牲，不过，那是在你死后很多年的事情了。”

白衣女子顿了一下，按道理来说，一个世界的规则会在世界崩溃后，自行选择可能将世界修正上正途的人。简单而言，那人就是世界的救世主，只不过，一般都是国家的继承人，或者非常富有潜力的人。

但为什么会选择宫倾殇……

这一点，她没有想明白。

一个人没有出生……

一道灵光瞬间闪过宫倾殇的脑海：“你是说……”

两人看向对方，同时说道。

“孟清蝶。”

白衣女子看着宫倾殇的脸，点点头，露出的笑容终于带上一丝歉意。

“谁也没想到，我的无心之失，会打湿命簿，让孟夫人失去孩子，让晋朝失去未来的国母呢。”

……也让萧夜宸失去妻子，让她失去挚友。

宫倾殇在心头补充。

“其实，你并非是死后立刻重生，而是在很多年后晋朝灭亡才开始重生的。晋朝灭亡，这个世界就仿佛失去了缰绳的野马，很快就陷入了无数的战乱中。”瞅了宫倾殇的脸一眼，女子继续说。

“虽然三千小世界很多，但每一个都不可替代，因果相承，才能轮回转换，我打断了因果，自然是要修补。所以在想办法让孟清蝶顺利出生前，只能让保留记忆的你来轮回，虽然这并不被允许，但你的做法却一点点将历史的车轮扶回正轨。”

宫倾殇听着这一切，觉得荒谬的同时，又不得不去相信。

但她还有一个问题。

“既然会忘记，那么为何要让我记得这些。”

闻言，女子蓦然一笑，湛蓝的眼睛也在刹那间有了光彩。

“这是我的错不假，但我也不希望我做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就当是我的私心吧，想对噩梦缠身的你说一句抱歉。醒来后你会忘了这一切，也会忘了重生的事，这就说明……”

“一切已经回到了正轨。”

“奇怪，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柳絮？”

叶煜寒正想拾起落在女子头上的柳絮看看，却在即将要触碰到的时候，柳絮被风一吹四散而去。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收回手，在石桌周围张望了片刻，却没再看见任何柳絮。

“……莫非是我眼花了？”

叶煜寒不解地呢喃着。

正如此说着，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嘤咛。

“二哥，你在做什么？”

“啊，没什么，倒是你，怎么又在这里睡着了？”

见宫倾殇伸出手，叶煜寒立刻矮身扶她起来，瞟了一眼她放在石桌上的书：“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看话本？”

“这就是二哥你的偏见了，话本里有好多道理呢。”

“要学道理，怎么不看史书，哦，也对，史书的话，你以前还能看两章，现在嘛，估计连一页都没看完就要睡着了。”

“好啊，你取笑我。”

“不敢不敢，”叶煜寒挽着宫倾殇的手，两人往回路走去，“这本讲了什么吗？”

“啊，好像是一个白发女子的故事……”

清风吹过，两人背后，不知从何处飘落了一片柳絮，却在打了个转儿后，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