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思成疾

帝后殡天的次日，宫中上下挂满白绸，宫人着丧服，三天三夜灯火不息。

三天后，棺柩迁入皇陵，设正德帝后牌位，置到敬先宫的牌位台上。

而章千澜的孩子在这几日内由老妈妈照顾着，祈亥沅自孩子出生那夜后，就再也没去看过一眼。

早朝不上，奏章不看，婢子端来膳房做的糕点也不碰，就整天拿着爱妻最爱的素簪子睹物思人，消极度日。

后宫其他妃嫔姬妾知道了，纷纷来劝，然而效果不佳，众人没了办法，只得做到不来打扰，餐食依旧送来。

每每婢子看见祈亥沅这般沉思，亦忍不住上前劝慰。仿佛着魔似的，祈亥沅只傻傻瞪着眼盯素簪子看，置若罔闻。

一连许久时日，祈亥沅容颜尽是憔悴，形槁心灰，连头发都灰白无样，可见相思情苦。

这日，照顾章千澜的婢子曼青又来送糕点，暼见祈亥沅仍然这副模样，好意上前开解：“燕帝，您何必再如此消沉，人死不能复生。倘若帝后还在世，我想她也不希望看到您这样子。您是帝王，不能只顾着沉沦回忆！前朝还需要您，百姓还需要您，您的孩子……也需要您！难道您真打算这么不管不顾吗？”

许是祈亥沅听了，眼和手都动了动，虽然细微，但婢子眼尖，看见了。

曼青继续道：“帝后生前常说：燕帝为君，天下之福。燕帝为夫，乃我之幸。帝后这是觉得您身为帝王，先要顾得天下，再顾得百姓，最后才顾得她。而现在您却不吃不喝不管不顾，弃天下事置之不理，我想，帝后在天有灵，也会不高兴的吧？”

祈亥沅听着听着，眼里落下泪来，他仰起头，合眸，用已然喑哑的嗓子嘶喊，恨不能将心里的难过与思念传达给天上的爱妻。

这一声，气力竭尽，祈亥沅因体力不支，侧倒在地。

婢子赶忙去喊御医来，紧赶慢赶，御医来了，听见声儿的妃嫔姬妾都来了。

御医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把脉，眉头紧皱。未几，御医舒了眉头，说道：“帝乃是伤心过度，思念成疾，且不眠不休，滴水未进，导致身体承受不住而昏厥。只要醒来后能进食，日后再慢慢调养，就会好的。”

在场众人皆放下心中石头，长舒一气。

御医起身，收起脉枕，拿过纸笔，行云流水地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一婢子，道：“这方子是用来疏解体内积攒的郁阻，有健脾开胃之效，一日两次，饭前喝下。约摸半月足矣。”

婢子点点头，拿了方子便去抓药。

曼青道：“我送您出去。”

说完，头前领着御医走了。

一屋子的人围着祈亥沅，小声地私语，生怕惊扰了他。

景嫔道：“听婢子说，方才帝哭的伤心欲绝，才倒下的……这章后生前和帝可是恩爱的不得了，连我瞧着都羡慕！”

听景嫔说话语气，颇有些吃味。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梅妃紧跟着道：“可不是嘛！就上个月的事，帝去我的梅落宫聊天时候，还提到章后呢！那一脸的笑容啊……真是让我够不舒服的了……”

景嫔无奈，笑说：“怕是除了章后，再无可让帝流泪的人了吧……”

一旁不常开口的容嫔，竟提了别人不太敢提的犀利问题：“人说母凭子贵，章后诞下皇子，可章后不在了，孩子还在，这将来……”

容嫔冷眼扫过众人，接着道：“关乎帝之后继，他心里首选的自然是章后的孩子。我虽无子，有个女儿当然得是公主无疑，至于你们……难道不想要自家孩子登上最高的位置吗？”

一番话了，众妃嫔神色各异，有假装看指甲的，有假装整袖口的，还有假装和婢子说笑的。

其实，都心照不宣罢了，偏偏容嫔胆子泡发大了，敢直接说，不做避讳。

帝位，哪个人不想坐？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生杀大权尽握掌中。

帝位，谁又敢随便坐？

征战沙场，血流成河，踩累累白骨才立足。

妃嫔之中有子有女的六个人，共九个皇子皇女。剔除六个皇女，皇子占了三个，加之章千澜的孩子，便是第四个皇子。

帝位，只有一个。皇子，却有四个。

章千澜一子，梅妃一子一女，景嫔一子两女，容嫔一女，月姬一子一女，霜夫人一女。

依照此，梅妃、景嫔、月姬三人的孩子和章千澜的孩子是帝位的争夺者。

素日里，谁不晓得梅妃性子乖顺，不喜争抢，但为孩子前程，可没少下功夫；景嫔呢，看着是谦谦有礼，背地对待婢子真真的是眼揉不进沙子，挑刺地很，何况有孩子后，更为嚣张，婢子随从的少不得挨打挨骂；至于月姬，一直窝在照月轩，不大爱出门，鲜少见得人，估计多半是没那个心思的。

纵然现下了猜测，终说到底，帝位最后会花落谁家，还是要祈亥沅来定夺的。

曼青送过御医就快步回来了，妃嫔们在屋内说的，自然一字不漏地落到她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