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深双目寒冷,盯着眼前的传信禁卫。
凛冬之中,北地滴水成冰,禁卫却于这目光压迫之下冒出层层冷汗,垂首回道:“回王爷,陛下入冬便感了风寒,久难痊愈,日益严重,日前已是卧床难起,暂停了早朝。陛下恐京师有变,特派属下赴边,请摄政王回京主持大局。”
沉默在此间蔓延良久。
谢景深忽的站起来,将密信丢入火盆内,没再多问,径自收拾了包袱,披上一身浓墨般的漆黑大氅,跨马与他出了峪胜关。
马蹄奔出两里地,峪胜关有轻骑追来。
几位曾与他同生共死的将领遥遥便喊:“王爷归京,岂能无人护送!”
经过真正的战场磨炼,执掌一军,这几位将领已褪去了昔日的木讷沉迂,披风扬起,沉稳睿智,满面铁血与沧桑,正是几员猛将。
从京城而来的士兵听到喊声,侧头去看身前的谢景深。
然而谢景深只是勒马顿了顿,却摇头道:“十日后大军便会归京,你等不必与本王同行。”
几位大将沉默片刻,又道:“王爷真的不要我等护送?”
谢景深忽的一笑,回答,“本王又不是三岁小儿。”旋即马鞭一扬,背对峪胜关,纵马远去。
传信禁卫忙催马跟上,中途回头望了眼,那队轻骑的身影已与雄关一同,淡入了群山旷野之中。
快马加鞭十日左右,谢景深踏着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于这一日的傍晚赶进了京城。
大雪飞扬,熟悉的长街行人稀少,偶有马车驶过,车轮压着积雪,嘎吱轻响。
传信禁卫入了城门便已离去,谢景深孤身一人,风尘仆仆,牵着马径直走向皇宫。宫门口的守卫不拦,谢景深在树下拴好缰绳,踱步入宫。
只是一路无宫人也无侍卫,好似这偌大皇只是空城。
其实有些东西,在谢景深一开始就知道答案。
或许,并没有什么“陛下病危。”
然而巍峨宫阙被白雪淹没,轻薄的雪面上还是落下一串脚印,坚定有力。
无论是不是病危又如何?
他还是想做自己想做的。
多日来的思念快要将他淹没,倘若没有这“陛下病危”的说法,他恐怕也回抑制不住,独自脱离大军,提前回京。
等谢景深走到昭阳殿前,略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殿门外的人——他朝思暮想的人。
面如冠玉,桃眼薄唇,入鬓的长眉微挑,不知何时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已经褪去了那股笨拙的憨态,天子威仪已成。
风雪交加之中,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苏沫裹着那件熟悉的雪白狐裘——那是谢景深离京时留下来的,苏沫从阶上走下来,停在楚云声面前,冻得发红的鼻尖微微一低,眼眶里似乎有些湿润,但唇角却是勾起散漫的笑来,轻喊:“皇叔。”
仿佛喊重了,眼前的人就会化作一团烟雾消散一般。
近在咫尺的热气扑在谢景深脸侧,温柔缱绻。
谢景深笑了笑,冰凉的手轻抚上苏沫的侧脸,感慨道:“陛下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