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有娇色（七十三）：殉

似是怕苏梦枕不信，雷纯微倾了轻手中的玉杯。

几滴酒浆滴落，大理石的地面瞬间腐蚀——剧毒。

本就静默的大堂更是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雷总堂，我家公子可有何处对不起你？你要这么逼他！”杨无邪抢上前去，挡在苏梦枕面前，似是极其害怕他真的鬼迷心窍。

雷纯将那杯合卺酒放回托盘，右手隔着衣裳按上了自己的左手腕，幽幽道：“我父亲死的那日，我刚收到东方谷主的来信。他告诉我，他曾与我说的奇药已有踪迹。”

身姿微晃，苏梦枕的目光转向东方宇轩。

东方宇轩半垂着眸，遮住眼中神情，面容微微发白：“老总堂出事前几日，我万花谷一门人在西北发现占华花的根茎。因雷总堂早有托付，明月城在当地的商队一路协助其追索千里，最终查出此花流向西南。”

杨无邪脑海中盘根错节的情报彼此勾连，猛地一个激灵：“西南道晏家……宴琉璃的生母传说姓温，莫不是？”

“没错。”顾剑门横剑，直指杨无邪脖颈，“真正的宴琉璃早夭，温夫人为求在晏家立足，主动向雷老总堂提议用这道身份为外甥女增一层屏障。与我们兄弟青梅竹马的，是六分半堂的雷纯。”

他眉间的一点朱砂殷红，衬得他一身红衣更为秾艳：“雷总堂为我长兄报仇，生死不惜，我也自当重她、敬她。苏楼主是英雄，但也只是天下人的英雄而已。”

迎上那剑锋几寸，杨无邪边试图将之逼离些，边感慨：“雷老总堂爱女心切，将之远送江南都不够，还做了二重保险，实际将女儿养于西南道。真是慈父心肠。”

不理会这试图带偏话题的话端，赵啸道：“为了寻找医治之药，本侯和原少庄主亲自奔赴西南。万花谷与明月城一行人在关外如此顺利，想必玉教主也有出力。”

“要是依本教主的心意，苏楼主还是一病呜呼、干干净净的好。”玉罗刹笑笑，并未否认。

“若不是寻药……”连城璧十指微微摩挲，似是在忍耐些什么，“本来，那时该有不少人都在帝京的。”

“纯儿……”苏梦枕轻轻念了一声，恍若梦呓。

原来如此。

若不是为了寻为他续命的药，若是帝京有一二位她可以托付后背的高手在，或许雷损便不会死，更无人能伤害她。

“杨无邪，我未曾对不起他苏梦枕一丝一毫。”

“为了替他寻找医治之法，我穷尽手段，使我的父亲孤立无援。武林争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我意难平！”

雷纯笑，笑得百媚千娇，笑得所有人心底发凉。

“梦枕啊梦枕，你一日不死，我便一日难以安寝。”

她甚至因为眼前的场景太过可笑笑出了泪：“你不会以为，时至今日，我还会想同你在一起吧？”

“好……”苏梦枕深深看了她一眼。

“公子！”杨无邪脸色兀然一变，就看见苏梦枕举起了那杯酒。

……

玉杯碎落一地，雷纯转身，红绸金绣粟玉底的喜鞋轻轻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