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时空之术

两人见卢修来，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瓜子，一个站好了些，一个坐好了些。卢修收回眼中诧异，走到近前，坐到了床边。他本想用法力治好风凉的，此刻看来是不必了。

“听左将说，昨夜回来的时候你还人事不省，今日便能坐起来了，恢复得很快啊！”

闻言，高冷警觉起来，刚才两人玩闹时，风凉将佛珠随手放在枕边了。佛珠是三月偷偷带回来的，虽未用珠子伤洞里小妖，可在妖怪窝里留着这个，总是不好圆过去的。高冷正要提醒风凉，风凉便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手在被子后快速抓了佛珠，又自然地缩进了被窝。

“还是有点虚弱的。”风凉掩着被子，自言自语道，“这屋里怪冷的。”

卢修轻笑了笑，余光看着风凉被子里的手偷偷“运作”，像是想把什么东西藏起来。

“是啊！近日山里多雨……”卢修语气轻松，可手却突然抓住被子，一把扯了开。

两个男孩显然小看了卢修的聪明，皆措手不及，惊慌之下，风凉手中的佛珠也被被子带掉，眼见便要掉落到卢修身上，风凉下意识抱住了他，口中喊道：“卢修小心！”

佛珠从卢修身旁滚过，掉落到地上，又骨碌碌滚出了老远。风凉两手紧紧抱着卢修，尴尬地看了他一眼。

卢修瞥着他，这半死不活的小子抱得还挺紧的，不过幸而他抱住了自己，若是真碰到那珠子，怕是要结结实实疼上几日了。

“松开！”

风凉松了手，高冷赶紧捡起了地上的佛珠。

“净龙寺的佛珠？”

“嗯。”高冷点头。

“谁拿回来的？”

“我。”风凉毫不犹豫地将这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卢修打量他几眼：“你？我可不信，依我看这事倒像是三月干的。那丫头看着胆小，却是你们三人中最有胆色的。”

“我也很有胆色。”风凉小声嘀咕道。

“找个僻静地方，把这东西远远扔了，别叫旁人看到，若被人发现了，可不要指望我给你们求情。”

两个男孩目光对视，他们原以为被发现了一定会很惨，没想到卢修却没有为难他们。似乎是察觉到卢修对他们的“偏心”，风凉更放肆了几分，像小孩子撒娇道：“知道了。”那语气引得卢修也笑了出来，嫌弃地把头撇到了一旁。

原是高冷想去扔佛珠，可三月不想独自看护风凉，便极力把这活儿揽了过来。出了擎云洞，三月一路骂骂咧咧地朝深林走去，佛珠是她在净龙寺时，好不容易从那个左将眼皮子底下偷拿的，那两个笨蛋居然只用了一天就被卢修发现了。

四下寂静下来，周围只余鸟鸣，三月将佛珠远远丢了，待回到擎云洞已是傍晚。她摸摸空空的肚子，想起昨日洛裳姐说准备了桂花，要做糕点，于是屁颠屁颠跑去了她那里。

三月到时，阮汀州正圈抱着洛裳一起画着画，因三月来得不巧，阮汀州还狠狠瞪了她一眼。知道她的来意后，洛裳带她去了灶房，两人忙到晚上才将桂花糕做好。

一份最多的留给了他们三个，一份留给了阮汀州，还有一份则是给左将的，卢修不在，三月便帮忙送了过去。依着洛裳姐所说的路线，她顺着一条岔路走到了尽头，那是间极僻静的屋子。

三月敲敲门，无人应答，她便自己推门进了屋子。屋子正中摆着一张桌子，柜子靠墙摆放着，上面放着他的剑。看到那把剑，三月忽又想起了净龙寺的那晚，黑暗柴房中的剑刃声。那声音响过后，住持的头便滚落了下来。

是他？还是那个右将？

“来送东西？”

身后声音响起，吓得三月倒抽了一口气。她下意识转过身，才看到左将已站在了门内。

“嗯，送东西。”三月抬抬手里的糕点，定了定心神，“洛裳姐做的，叫我送过来。”

“放到桌上吧！”

三月点点头，将糕点放到了桌上，一抬头，正看到昨天被她溅上墨汁的衣服搭在架子上。犹豫了犹豫，又低头说道：“你的衣服……我给你洗干净吧！”

左将看看架子上的衣服，道：“拿去吧！”

三月取了衣服，远远绕过他，走出了门。

自三人到这里，山里便时常下雨，这几日更是阴雨连绵，三月等了五日才终于等到一个晴天。她抱着木盆跑到溪边，将衣服浸到溪水里搓洗起来。可无论她怎么洗，这衣服上的墨迹都不见褪去。这衣袍本就宽大，浸了水，三月更是提都难提起。洗到气恼之时，她干脆把衣服拖到木盆里，脱了鞋袜，卷起裤腿，用脚踩起来。

风吹来了一缕肉香，三月停下来，仔细闻了闻，好像是幻觉。正要继续踩，山风却吹来了一股更浓郁的香味。她循着味道闻去，一抬头，正见左将站在头顶的断崖上，神情复杂地望了望她脚下的衣服，又望了望她。

三月撩着衣裙，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时间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正不知所措间，又见阮汀州也探出了头。这两个冷脸帅批凑到一起，简直就像两尊阎王开会，三月恨不能一头扎进溪水里淹死自己。

不幸中的万幸是洛裳姐也紧跟着探出了头，一看到三月高高撩着衣裙，裤腿卷到膝盖上，她连忙提醒道：“三月，衣裙！”

可三月好像会错了意，转头一看裙子一角掉进了盆里，忙敛了敛裙子，又撩高了些。

三月端了木盆到崖上来，洛裳一面拧干她浸湿的衣服，一面笑她不知道羞。几人正中生着火，火上架着一只鹿腿，油脂滴进火里，噼啪作响。

“我一开始是用手搓的，可怎么也洗不干净，而且衣服浸湿了以后太重了……”三月小声解释着，不敢看左将。那件衣服料子极好，绣工又精巧细致，即使算不上高定，好歹也是重工了。

洛裳拿起木盆里的衣服细看了看上面的墨点：“做这衣服的时候，我便觉得缺些什么，此时看这墨点，倒正好绣上一波海浪，既遮盖了墨迹，又填了这空白。”

这衣服是洛裳姐做的？三月后知后觉，也对，这里也就只有洛裳姐有这么好的绣工了。细想来，洛裳姐平时给了他们三个什么，也多会给左将一份，左将平日里也是极敬重她的。

“对了，他们两个呢？”洛裳问，“已许久未见他们了。”

风凉前些天被瘴气所伤，没了佛珠恢复得慢了许多，卢修虽常来帮他驱除瘴气，可也是昨天才能下地，被洛裳这么一问，三月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他们两个……还在练字呢！”

“还在练字？”

三月点点头：“嗯。”

洛裳觉得奇怪，正欲继续追问，便被阮汀州打断了：“每日练字总会觉得枯燥的，不如叫卢修安排你们学些法术。”

三月眨巴着眼睛，不知该如何答话。学法术干什么？他们原本计划等风凉好了，就一起向洛裳姐辞行离开的。叫他们学法术，难不成是想要他们留下。

“我们是人……”三月小声道。

“人的悟性更强，更容易修炼，若是有天分，便更是简单。”阮汀州道。

左将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个高冷，像是看得到邪气和佛光。”

“哦？那便更是个修炼的好苗子了。”阮汀州说着，看向了三月，见她不敢答话，便又换了问法，“你想学什么法术？”

三月动了动嘴，原想拒绝，可忽然想到这是个好机会，于是说道：“穿行时空。”

几人安静下来，三月似是怕他们不理解，又解释道：“就是……那种……可以让我去一年后、十年后、一千年后的……那种法术。”

听了她的话，阮汀州轻笑了笑：“那种事连我都做不到。”

“那……除了你，有没有别的妖能做到？”三月追问道，她想知道那个老人是谁。

“没有妖能做到。穿行时空之术是最难的，若真要去千年后，单靠法力是做不到的，还需有缘，有引。譬如今日血月，千年后亦是血月，又或者今日之人与千年后的人有某种因缘。”

三月努力消化着他的话，他所说的“缘”和“引”应当就是指某种联系，当现在和千年后产生某种联系时，妖就能借着这种联系穿行时空。

“那你呢？你是从哪个时空来的？”

三月正想的入神，听到阮汀州的话，心猛地一颤。三月抬起眼帘看他，动了动唇，想要说出那天的事，可又怕万一说出，时空会因此改变什么，害他们回不了家。

这话也引了左将的目光来，他记得第一次见到三人时，他们皆穿着极怪异的衣服，此刻这小丫头眼眸颤动，似有恐惧之色，多半是被说中了。

洛裳也看出了三月的为难，正欲岔开话题，三月却突然下定决心了一般，说道：“是一个老人送我们到这来的。”

“而且，”三月掏出随身带着的红色橡胶小球，“我来的时候手里就握着这个，你说的缘和引……有没有可能是这个？”

她的疑惑只有他们能解答，错过了这次机会，日后许再也没有探听到真相的一天了。

阮汀州接过小球，这不可能是“缘”或“引”，倒像是不小心被一起带过来的，可他仍细细看了看，他也好奇是哪个妖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能做到他都做不到的事。

可这一看，他的神情却忽然凝重起来，许久不发一言。几人皆看出了他的异常，左将伸手去拿那小球，却被他翻过手，避开了。他极力扮做自然，问道：“那老人长什么样子你可看清了？”可神情虽自然，手中的小球却被他紧紧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