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勿失勿忘

第二天一早苏锦书就回了苏家，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遍后做了几道菜，徒步走去给父母上坟。

好不容易回来看看爹娘，苏锦书高兴地做了四五个菜，用小碗盛着放进竹筐里提溜着。

刚关上院门，就跟王海洋碰上，她倒是有些时日没见着他了。听亚菲说他没招上空军，估计心里也怪难受的。

王海洋（青年）苏锦书你哥没回来吗？

苏锦书没呢，怎么了？

王海洋（青年）没事。

他摇了摇头就离开了，苏锦书有些看不明白，自家老哥跟他也算不上亲近，倒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问他的下落。

去给爸妈上完坟后，还搁那聊了许多悄悄话。苏锦书总觉得他们是能听到的，一说就说到了中午头。

一回家就看到江家门口聚了一堆人，她也没想那么多，推开自己院门就突然发现——这门没锁。

她走之前明明把锁挂上了，可现在看着能直接推开的院门陷入了沉思。

小院里的一只大白鹅在偷吃着墙边的杂草，几只鸭子互相追逐着像是在打闹。那只隔壁王政委家大娘送的大白兔子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像是在晒太阳。

苏锦书有人吗？

她缓缓走进去，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妈妈怀里醒过来的小羊羔子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地抢菜叶子吃，厨房里传来的一阵阵嬉笑声不觉让人感到一阵的幸福。

苏锦书哥！

苏辰颐哟，让我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苏辰颐从厨房出来后就接过苏锦书手中的筐子，迎接了自家小妹。

苏锦书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辰颐昨天下午，我先去给爸妈上了坟。就和彰绪他们去了世炎家住。

苏锦书怪不得我没找到你。

苏锦书前脚刚到，苏辰颐带着他的小伙伴们便紧随其后。

至于为什么没有一班，完全是因为傅斯年买错了车票，导致一行人直接没法一起走。

苏锦书你们在做什么啊？

苏锦书老远就听到厨房里的嬉笑声了，还没等她进去一探究竟，就看到是李世炎宋彰绪几个人都出来了，几个人互相问了声好。

李永安呀，你是苏锦书吧？

苏锦书被这位妇人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随后迅速道好。那位妇人穿着围裙举着锅铲，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面上的笑却消磨了这一份凌厉。

苏锦书是。

李永安我听世炎那小子多次念叨你，果然是个标志的小姑娘。

苏锦书被夸的有些面红，一旁的苏辰颐则是脸一沉，拿胳膊肘捣了捣一旁站着的李世炎。

苏辰颐你小子怎么不多念叨念叨我。

李永安第一次见苏辰颐，就对他说“你是苏锦书的哥哥对吧？”

几年兄弟情全都作废。

李世炎嗐，你有什么好念叨的。

看着一脸欠揍的苏辰颐，宋彰绪和傅斯年两个人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不出声，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叹气。

挺好奇的，到时候苏辰颐知道李世炎对他妹有意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但宋彰绪一直觉得除了李世炎好像……也没人能和苏锦书相配了。

他们两个的气场莫名合拍，以后哪怕不是爱人也会是很好的朋友。

他们是崖上的风亲吻山顶的雪，是远方的河交汇天际的海，是幸甚相逢，是知己难求。

傅斯年宋彰绪，你又在发呆了。

宋彰绪去你的，才没有。

宋彰绪扫扫袖子，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后便向苏辰颐和李世炎那边走，傅斯年在后面小跑着跟上。

傅斯年彰绪你等等我啊！

苏锦书被李永安带去厨房打下手，两人因着那四个男大学生而不得不多做一些。

李永安锦书觉得这几个小伙子都怎么样？

苏锦书谁？我哥吗？

李永安就是彰绪啊，斯年啊，世炎这几个。

苏锦书噢，彰绪哥……怎么说呢。

想起之前在学校里这位学长的种种事迹，苏锦书就忍俊不禁，她好不容易憋住笑才说。

苏锦书性格挺……火爆的。嗯，是火爆。

毕竟在食堂里就能和人开打，文弱书生文人雅士罢了。

李永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院里传来的巨大声响。

宋彰绪傅斯年你再给我说一句！

有些呆滞的李永安点点头。

李永安确实挺，挺火爆的哈。

苏锦书斯年哥挺执拗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傅斯年的声音。

傅斯年不是我说啊！我难道说的不对吗？

李永安所以他这是，说了什么就对不对的？

听着外面宋彰绪更加暴躁的声音，苏锦书暗暗地叹口气。

苏锦书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低下头继续擀着饺子皮。

李永安哎锦书，那你觉得我们家世炎怎么样？

这话听着像相亲的，这么一想苏锦书的耳朵就红的透彻，却还是佯装镇定地稍微思索了一番。

苏锦书他很聪明，也很会调节气氛，同学们都很喜欢和他一起学习。

李永安笑着看着她，眉眼里全是喜爱和满意。她的回答很中肯，不带有一丝私情，但她的语气又是那样的欢喜。

从世炎那里她能听出来，这个小姑娘清醒通透，却又像太阳一样温和鲜活。

“心怀大慈悲，垂目见蝼蚁。”这是李世炎给她看的《采果集》上苏锦书的笔记。

她该怎么去形容这个女孩子，明明才相识不过几时。

锅里的水咕噜噜地冒泡，一时间厨房里只剩下勺子触碰瓷碗的声音。院里的四人还在玩闹，声音传来让人觉得无比惬意。

李永安如果时光能停在这里就好了。

苏锦书清楚地看见了这位妇人眼中闪烁的泪光，因为被敌人虐待而丧失生育能力，亲眼见着哥哥姐姐死在自己面前。

她还有如何的毅力，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因坚贞而不屈，因热爱而坚韧。

苏锦书那天，我一个人坐在草地，眼前突然浮现了大钊先生的模样。

她微微一顿。

苏锦书我坐在那，意气风发地迎了一场风。我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却笑着说“朱颜辞镜花辞树。”留不住啊。

李永安静静地听着，她竟一时被这个小姑娘的心境怔住。

李永安如果你去到那个年代，你会成为他们吗？

苏锦书愣一愣，随即摇摇头。

苏锦书不会。

李永安为什么？

她相信苏锦书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苏锦书他们是那个年代最优秀的一批人，他们敲响了万代可闻的钟。

苏锦书如果我生在那个年代，最大的可能，我会在沉沦黑暗中听到这声钟响，睁开眼睛，看到黎明前的熹微晨光，顺着他们的步伐奔向光明。

李永安笑着，眼里有光在闪。

光坠落的地方，会有红色的星火，燃烧整片天空​。

屋外是少年的朗读声，四人目光坚毅，为了同一个理想而奋斗着。

“东方红，太阳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