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如今没迁到郊区大学城的高校已经不多了，只有美术学院还稳稳屹立在市中心。

一所艺术类大学能养活诸多相关产业。美院的教学区和展览馆中间隔着一条几百米的步行街，不归美院管理，但人们习惯叫它“美院一条街”。因为它除了管理权限，方方面面都是美院风格。一式的灰砖红瓦，欧式街灯，铁艺长椅，没走几步就能看到未来画家当街作画，旁若无人。

就连这里的猫猫狗狗，都比别处多了几分随性。经常慢慢悠悠地溜达溜达着，就duang一下子当街一趴，舔毛洗脸，翻着肚皮晒太阳。

美院的学生们靠一己之力带动了整条街的发展。吃喝玩乐专业课余，都可以在这条街上完成。

经营画材的店铺居多是肯定的。店老板也多是相关从业者，经营物品也贩卖手艺。

艺术之路不好走。美院学生看上去浑身艺术细菌，其实过得捉襟见肘的，太多了。

所以蓝湛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经常为有困难的学生提供一些帮助。

他的店也开在美院一条街上。店名叫“云深”，气质是卡得死死了，不过听上去就不大像能盈利的样子。

蓝湛也不是很在意。把店开在这儿，图的是清静。

店里气氛也清新。除了两三位正式员工，“云深”的店员都是美院勤工俭学的学生。

这家店的规矩大得很。朝九晚八，禁烟禁浪费禁喧哗。两面店门上，规章制度罗列如搓衣板，一条条都读下来，没有半小时也有一刻钟。

但所有这些都没影响到方圆几里消费者的热情，特别是各位女性。她们图的是不是清静，那就不好说了。

“云深”两层小楼，一层是开放式餐厅，楼上是私家菜接待区域。蓝湛一般待在一楼。

生客来几次，就知道柜台旁边蓝色卡座里静如jpg的那位，就是“云深”的老板。

以那个卡座为半径的附近几张桌，现定绝对没戏，预订基本随缘。

所以虽然名字淡泊，店主冷漠，“云深”的生意仍然足以支持那张冷脸背后的热心。

几个工读生都是在困难时刻，被蓝湛拉了一把招进来的。蓝湛为人和热情毫不沾边，但全店上下对他死心塌地，连街坊四邻、物业城管都客客气气。“云深”入驻这几年，基本都风平浪静，没出过什么事情。

因而，当从门口自助茶点架的收费小盒子里掏出张二十块的假·币时，同志们都傻了。

这……这没有经验啊。

拿去给老板看，蓝湛眼睛都没抬一下，“嗯”了一声，就完事了。

刚上大二的景仪小朋友，哆哆嗦嗦地问：“先生，这就……完了？”

“嗯。”

“二十块钱都拿不出来，想必是很困难了，”和景仪同班的思追叹了口气，“先生，自助那边是我负责的，是我的错，我给添上吧。”

听了这话，蓝老板难得地撩起睫毛，看了看思追。

“不必，”他马上又转回电脑屏幕，“下次注意就好。”

转天，几个小孩在门口站成一排，目光烁烁地死盯自助茶点架。

邻居篆刻的孙大师托着小茶壶看了会儿，“可惜啊。”

“孙老师，可惜啥？”

“可惜了你们这一个个小鲜肉，这个儿这颜值。像你们几个这样在店门口一站，跳个晨操拍个视频，准保有导演要找你们签约。拍戏可比画画打工刷盘子挣钱多了。诶，拍广告也行。”

孙大师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晃悠回自己店里，“想当年我也是有个儿有颜值的小鲜肉啊！当时我怎么就没想通，非得在美院一条道儿跑到黑呢？可惜啊，可惜啊！”

“云深”里一声咳嗽。

又有个儿又有颜值的小鲜肉们一激灵，坚不可摧的城墙立刻动摇，你看我我看你瞧谁迈出撤退的第一步。

景仪急了：“不是，咱不得抓那给假·钱的孙子吗？”

思追把他往店里塞，“就咱们这么一站，那孙……那人还敢来吗？”

“不来不是更好吗？”

“那他不来别人也不敢来了啊！”

小鲜肉有个儿有颜值，但不见得有脑子。

这么着倒是消停了两日。店里一切如常，想必是个过路的土匪。

结果到第三天上，又中奖了。

思追的手都哆嗦了。

——这次特么居然还是张，五——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