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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耳猕猴

名著里的脑洞:神话人物大乱斗

其实画皮的法术,我也曾经玩过,只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能画出另一个我,画出一只与我似是而非的六耳猕猴。

关于自画像,我略有所知,那是文人墨客玩的东西,听说老猪擅长。

西天走了一半,我也不知佛祖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我给自己画个自画像,还要画出我自己的神韵。

师父说,其实这一路上,何尝不是佛祖亲自动笔,把你重新画像?

死秃子这话太高深,那时我没能明白。那天我吐出一口浊气,我望着我画的一叠自画像,忽然觉得很累。

刚从五指山下出来的时候,师父就看智障一样看着我,我问他你瞅啥呢?师父说泼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后你就明白了。

过了这么多年,我大概有点明白。

通天河里,灵感大王吃了多少童男童女,我一棍砸下去,菩萨说你不能落,你就不能落。

白骨精前,我跟师父说这他妈是个想吃你的妖精,师父说但她还没动手,还没动手你就不能先杀了她,否则就要念紧箍咒。

我说你有病吧,妈的世上这么多躲在深山里的妖怪,也没见你佛有多慈悲。

师父说,别问,问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完事就开始念紧箍咒。我疼得在地上打滚,狰狞的脸倒映在山水之间,我心底那点不服烧起来,出手还是一棍。

硬是砸死了白骨精。

这会儿我看着我面目狰狞,出手一棍的画像,觉得这可能是我离开五指山后,最帅的一张。

其他的都是想落又不能落的金箍棒,不想打却不得不打的奎木狼。

路上我常问师父,你说神仙们是不是有病,人家谈个恋爱关他们屁事,非要让人受罪?

师父说别问,问就是……

我掏了掏耳朵,咣当掉出个金箍棒。

师父嗔了,说泼猴,你再玩这套可就没意思了啊。

西行路上,偶尔几张能看见我展颜一笑的画面,都是跟师父,老猪他们插科打诨。接到佛祖让我画自画像的任务之前,师徒四人刚过了女儿国,师父确实是个招桃花的体质,刚离开女王,又见到了琵琶精。

琵琶也不吃他,也不害他,就是看上了他,要与他成亲。

师父说,我是出家人,不能成亲。

琵琶说,金蝉子,当年在灵山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会儿我跟老猪正摸到琵琶精的洞口准备救秃子,闻言眼前一亮,竟然还有额外八卦,纷纷掏出了瓜子西瓜,乖乖看戏。

师父:……

师父很无奈,他说琵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我还很年轻,爱就爱了。现在不成了,再谈下去,咱俩都得被佛祖拍死。

琵琶说,我不怕,当初你被那大胖子丢下凡间,我已经刺了他一尾巴了。师父闭上眼,说那你现在赶紧回去,赔礼道歉,以后我们灵山相见,还能做朋友。

琵琶恼了,一掌打翻身边的红烛罗帐,说金蝉子,今天我偏要娶了你!

这就不成,这就要罚,我蹲在洞外乐得看戏,天外就来了一团滚滚的乌云,云里是西天请来的昴日星君,原型是一只鸡。

琵琶是只蝎子修炼成精,最怕的就是这只鸡。

昴日叫了一嗓子,万丈光芒喷薄而出,分分钟要化了这只蝎子。

我皱了皱眉,手里的瓜忽然就不香了,提棍就要去找昴日的麻烦。老猪在旁边眼疾手快,把我给拉住了。

我瞪着他,说你拉我作甚?

老猪说,你还想不想回花果山了?我指着天外的神仙,说爱一个人有错吗?我都忍不了,你凭什么忍得了?纵然你走到灵山,能修成正果,你还能爱谁去?

老猪不说话了,老猪仍然拉着我,他说猴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早不是一只花果山里的猴子,你身上的因果太多,你如果出事,很多人都会出事。

这很多人里,当然也包括老猪跟师父。

那天我眼睁睁看着琵琶死在我眼前,她惆怅的望着金蝉子,回光返照的时候目光仍然坚定,她说金蝉,我不后悔。

我看见师父的身子抖了抖,一滴泪从他不杂尘埃的脸庞上流过。画了这么多过去,我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我想我现在的样子,大概跟从前的齐天大圣差了很远。

路上的妖怪见了我仍旧叫大圣,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们看我像是在看一只狗。

无人的夜里,我开始画我如今的像。

那还是一只法力无边的猴子,他的眉眼低垂,沉默寡言,双唇抿成一线,再没有不服或者不甘,他的双耳倒是因听过了太多世事,而画得精细。

画成的那一刻,我感觉身体里的某一部分被抽离了,我望着这张画,画里的人很陌生,半点都不像花果山河岸上,那只随时会跃起的小猴。

我悲从中来,忽然想嚎啕大哭。

我给这只猴子点上了眼睛,眼睛里波澜不兴,无底的深潭下藏着浓浓的悲慨。

这时我并不知道,我点上的这一分悲慨,将彻底改变我西行路上的命运。

这天晚上我把画随手丢进放在地上,去不远处的树林里喝酒,头顶是月明星稀,四野是来回浩荡的风。

师父走进了这片树林。

我丢了一壶酒给他,师父接过灌了两口,又丢回给我。

前几天琵琶死在他面前,我想他也不好过,他又不像我,连法力都没了,鱼死网破都拉不了几个人垫背。

我说师父,你佛是真狠啊。

师父没接话,反而问道:你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

我说我知道,我可太他妈知道了。

师父摇摇头,说你不知道,人在江湖是指我在灵山的安排下西天取经,所以身不由己就是指这条路上的一切,都不由我做主,我只能配合演出。

我点点头,说了解,你苦大仇深我早知道了。

师父定定望着我,说不是我苦大仇深,是你苦大仇深。这条路上,跟我演对手戏的不是登场的妖怪们,而是你。

我:???

后来师父跟我详细讲了讲,从五指山出来,我就进了佛祖的套。路上的劫难,都是要消磨我的心性,而师父跟老猪的言谈,拉扯,紧箍咒,都是演出的一部分。

当我身处一个团队之中,大家都认命了,我又无能为力,只会渐渐跟着认命。师父说,没人能一直坚守自己,你始终在被这个世界,被你身边的人所塑造。佛祖就是用这样的手段,给你重新画像。而当你自己也为自己画出一幅佛祖引导下的自画像,那一刻你就承认了这样的自己,认同了这样的自己。

从前的齐天大圣野性尽消,未来的斗战胜佛,即将登场。

我端着酒壶的手一松,那壶酒啪叽摔在地上。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着,我想我是孙悟空啊,我怎么可能这样任人揉捏呢?

我想我该是扬天一棍的齐天大圣,我要发泄,我要冲着佛祖怒吼,我还可以再一次出手。

只是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我便觉得很累,我觉得这都是无意义的挣扎,都是年轻时荒唐的醉话。

我沉默下来,发现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我冲天伸出大拇指,说佛祖,你牛逼。我闭上双眼准备入睡,双唇紧紧抿成一线,无悲无喜,也冷漠疏离,与我的自画像极像。我没有想到,其实我的自画像跟我并不一样。

当我醒来时,面前站着的就是一只我熟悉又陌生的猴子,他的面孔与我一样,神情与心思也与我仿佛,连耳朵里的棍子都像极了金箍棒。

这一觉我不知昏睡了多久,我的目光掠过他,发现他身后还有倒做一团的师父跟老猪。

我问他,你打的?

他点点头,说是我打的。

我又问,你是谁?

他想了想,回答说,我能听世间万事,你可以叫我六耳,我是六耳猕猴。

风从六耳身后吹来,我见到昨夜被我丢在不远处的自画像,画纸上空空荡荡,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说,原来你是我。

六耳摇摇头,说焉知你不是我。

老猪在地上疼得嗷嗷叫,说猴哥你跟他废什么话啊,给你可爱的师弟报仇啊,打他啊!

师父倒是淡定很多,捂着腿喃喃自语,说我这腿都断了,是不是可以不用去西天取经了?

我问六耳,你为什么打他们?

六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天,说想打就打了,我没多少时间,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这话还徘徊在空中,六耳已经一个筋斗翻去了云外,我想也没想,跟着他直冲苍穹。我很想知道,什么是他该做的事。

他该做的事,是不是我该做的事?

那天我追上六耳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南天门,我问他:你要去做什么?六耳说,我要去杀昴日星君。

我怔住,说你杀昴日做什么,杀他改变不了什么,也没法带来什么。

六耳点点头,说我知道,但我一想到未来我会就这样成为灵山的斗战胜佛,我就会想起花果山。

我没懂,我问道:想起花果山的什么?

六耳说:想起花果山死去的那只老猴子,原来并不是一个人死了,属于他的自我才会消失。

原来一个人活着,也很有可能在这个世上随波逐流,茫茫然行尸走肉般活在江湖里。

六耳说,我想在成为斗战胜佛之前,多做点事来纪念我还活着。

我沉默片刻,说即使做这些事可能会死。六耳目光里有些怅惘,他望着南天门,九重天,说死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那一刻我从六耳身上,看到一种自我毁灭的冲动,是英雄拔剑,浩然弥哀的悲慨。我死寂的心忽然涌动起来,我拍了拍六耳的肩说:我们一起去,你就不会死了。

六耳回头,诧异的看向我。

我笑起来,说这么多年西天路,都是他们在演我们,现在我们给他们演一出真假美猴王,你觉得怎么样?

六耳的目光迟滞片刻,也灵动起来,他展颜笑道:「好啊。」那天我与六耳一路打进南天门,吵吵闹闹,径直撞进了凌霄殿。玉帝有点慌,当初一只猴子他都扛不住,来了两只恐怕更扛不住了。

好在玉帝很快就听明白了,这两只猴子不是来闹事的,而是来分真假的。

天王拿出了镜子,我跟六耳并排立在凌霄殿中央,我想六耳的出现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这镜子级别太低,怕是没用。

果然就没用。

六耳佯怒,挥棍就要打镜子,我出手拦住,说你这么暴躁,一看就是妖怪!六耳反击,说你这么温和,哪里像是齐天大圣?

一时间天庭众人竟然还都有点相信六耳。

只是这并不是关键,而是我与六耳的双棍交击之中,渐渐的靠向昴日星君的方向。昴日星官还在吃瓜,准备跟人打赌究竟哪个是真的,忽然耳边就刮起一阵寒风。两根长棍,一左一右砸向了昴日鸡。

昴日鸡冷汗涔涔而下,张口就是万道金芒,奈何金芒再盛,挡不住擎天一棒。

砰然一声响,昴日星君血溅凌霄殿。

天庭百官一片哗然,玉帝坐都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叫二郎神来护驾。我与六耳对视一眼,互相说倘若不是妖怪,就别再待在凌霄殿,以免误伤。

漫天棍影一收,我与六耳同时回头向玉帝施礼,说打扰了!

随后掉头就走。

玉帝一脸茫然,天庭百官也面面相觑,好像这里除了昴日鸡的一滩血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离开南天门后,我躺在云上笑,我说六耳,我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六耳说还想更痛快吗?

我大笑起来,说走,你想去哪我都与你同去!

之后我与六耳打进南海普陀山,观音先念了通紧箍咒,我跟六耳都被紧箍咒荼毒良久,完事又被观音按头检查灵魂。

六耳与我,灵魂一般无二。

观音叹了口气,她也没有办法,既然她也没有办法,六耳就闹起来,说你这个妖怪连菩萨都能骗,实在过于可恶!

之后挥棍就是打。

观音眉头皱了皱,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无论是哪只猴子,到了这里应该都会给她三分薄面,毕竟当初给了五指山下猴子一盼头的,就是菩萨了。

没想到如今这两只猴子大打出手,全是混无顾忌的模样。轰然一声巨响,这是两只泼猴打到了莲花池。

观音霍然而起,她猛地想到,莲花池里还有她养了多年的那一只金鱼,曾经下凡吃过不少童男童女。

观音快步赶过去,可惜只见到了一汪血红。

六耳与我还在打,越打越远,已经打出了普陀山,打坏了南海不知多少花花草草。观音遥遥望着我们,目光晦暗难明。

观音深吸口气,开始丢出一枚玉简通知灵山。

「孙悟空有变,还请佛祖斟酌。」

杀出南天门,闹过普陀山,还去了地府惩治阴曹,我与六耳这一天过于丰富。

虽然离开地府的时候,被谛听发现了端倪,但我与六耳同时掏了掏耳朵,咣当掉在地上两根金箍棒,谛听当时就闭嘴了。

我问六耳,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六耳说,我想做的事还没有做完,如今还差最后一站。

我沉默下来,我对六耳说,谛听都能发现你我,如果你执意要去,那就一定会死。

六耳说,那也很好,我死时我还是六耳,你活着你去做斗战胜佛。

我恼了,说好好的你怎么骂人呢?

六耳又笑起来,他冲我挥挥手,说你不必去了,还是我自己去吧,我毕竟不是你。我从云上直起身,冲他翻了个白眼,说都一起去了这么多地方,最后一场戏我又岂能不陪你演完呢?

走吧,去灵山,万一如来也认不出你我,还能偷袭给他两棍。

这个要苍生丢掉自己,要凭他如来的手,给苍生重新塑造形象的佛祖,我想揍他很久了。

灵山之上,莲花朵朵,梵音满天。

六耳与我打上大雷音寺,罗汉也好,金刚也罢,都拦不住两个齐天大圣。只是我们来到大雄宝殿的时候,才发现如来已经手捏一枚玉简了。

我认得出,那是观音的玉简。

当时我的心像被大手攫住,整个人沉入无边的深渊,像是回到浓浓夜色包围的五指山下。

如来仍然淡淡笑着,一切都胸有成竹,他指着六耳道:这个,却是六耳猕猴。须臾,我侧目望向六耳,他也有刹那的恍惚。

这时我们才想起来,我没从没商量过接下来要如何演下去。

好在如来是导戏的行家,他又伸出手,笑呵呵的对我说:悟空,还不快快将这作孽的六耳猕猴打死?

原来是要这样演下去。

我踟躇在原地,手中的金箍棒握紧又松开,我徘徊在沉沦与疯狂的两端,又终究无法抵达。

这时我耳边传来一阵长笑。

回头,是六耳高歌泪流,举起他的那根金箍棒,朝着如来狠狠砸去。如来的金钵落下,六耳的长棍转瞬间烟消云散,六耳仍旧挣扎着,用手,用脚,用狰狞的面目,用挥洒的鲜血去对抗这面金钵。

沉闷的轰击声如滚滚雷音,敲击在我的心头。灵山上像是下了一场雨,当所有声音都停了的时候,如来掀起金钵,下面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猴子。

如来说,悟空,还不动手?

望着生死不知的小猴子,灵山的雨忽然漫过了我的心头,早日里的放弃挣扎,四野给你的画像里叫我承认平庸,这一刻都成了一股酸楚。

我流泪问向佛祖,说你为何不杀?

如来说,这罪孽是因你而生,自然该由你结果。

我摇了摇头,泪水甩出去,我握紧了手中金箍棒,「你不杀,是因为你杀不了,无论你怎么束缚我的形体,描摹我的形态,真正能杀我的,只有我自己。」我看到不远处的那只小猴子露出了微笑,接着化作一阵青烟,飘散在风中。

这股青烟飞回了我的体内。

那股对抗世界,即使无济于事也要抵死而为的悲慨也回到了我的体内。

我看到如来脸上的笑容消失,我见到猎猎的披风在我身后飞扬,我举起长棍,再一次向这个天地宣告。

五百年的时光过去了,我提笔画我,仍旧是齐天大圣傲立山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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