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25）

　　无常鬼的这番话，让一些本就不服高崇的人，直接就信以为真。

　　泰山派的弟子听到后顿时气愤非常，直说高崇奸佞小人，欲与之拼命，帮自家师父讨回公道。

　　而无常鬼的话还没有说完，“说好的集齐琉璃甲之后，就平分武库藏宝，你到手了三块琉璃甲就立马翻脸不认人，剿灭鬼谷？”

　　说起剿灭鬼谷这四个字，无常鬼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肆意的笑了起来。

　　“你是何人？血口喷人。妄言止于智者，多说无益！”高崇高喝到。

　　“你真当我鬼谷会任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无常鬼回道。

　　这时场中走进来一个男子，就是之前在俏罗汉口中的邓宽。

　　他目光呆滞，只着里衣，一步一步的向场中走来。

　　在众人都惊讶他还存活于世的时候，他却开口道，“够了师父。”

　　然后不顾高崇的呼唤，对着场中的众人说道，“诸位，我乃岳阳派首徒邓宽，我没有死！只是被高崇一直软禁，”说着一指高崇厉声道，“是他！指使我潜入镜湖剑派里应外合，接引长舌鬼潜入，灭了张家满门。”

　　阿九身边的沈慎听到邓宽之言，赶紧看了一眼旁边的阿九，生怕阿九信了这鬼话。

　　而阿九则不动神色的撇了眼赵敬，此人一脸的难以置信，神情很是悲痛。不由心中嗤笑一声，这人不演员真是埋没了。

　　“宽儿，你在说什么呢！”高崇声音都颤抖着，不敢置信的问道。

　　“高崇，你背弃五湖联盟，是为不忠，杀害手足兄弟，是为不悌，残害镜湖剑派遗孤，是为不仁，勾结鬼谷祸乱江湖，是为不义，我邓某助纣为虐，无颜苟活，今日以死殉道，与你同归于尽。”邓宽说着从袖中抽出匕首，直接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在场的众人议论纷纷，高崇被邓宽这一番所作所为震惊到了，几息之后，他仰天长笑，这笑声听起来无比的悲凉，天上乌云久久不散，他的笑声合着雷声飘荡在这英雄大会的场中。

　　沈慎看着场中的事态着急的对众人喊着，让众人不要相信刚才邓宽所说的话。

　　高崇痛苦的唤着邓宽的名字，自己从小亲手培养长大的孩子，突然信口胡诌指证他是罪魁祸首，任谁都难以接受。

　　“高某一生尽心竭力，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江湖兄弟，如今，陷入重重阴谋，无从辩起，高某无愧于心！信也好，不信，多说无益！”高崇目含悲戚为自己辩解道。

　　沈慎见众人显然是不再相信高崇了，便拔剑厉声道，“我大哥无愧于心，你们若不信，咱们用刀剑说话！”

　　高崇振臂一呼，对着场中众人道，“来呀！高某大好头颅在此，尽管来取！”

　　“今日，我与大哥同生共死！我就不信，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把五湖盟给平了！”沈慎高喝道。

　　五湖盟众人听到后纷纷振臂高呼，要与高崇同生共死。

　　黄鹤见状，立即举起他的木杖，大声道，“好啊！就凭刀剑说话！”说着还笑了两声，“想用武力压人？没听说过邪不压正吗？”

　　指着场中众人继续说道，“我们这千百英雄，还怕他五湖盟吗？”

　　黄鹤话音刚落，那些听信了刚才言论的人便出手向高崇攻去，场中顿时一片混乱。

　　阿九看了眼离去的清风剑派众人，摇了摇头，引为故交？呵。

　　沈慎见众人群起而攻之，便迅速飞身往高崇身边而去。

　　阿九转头看向一旁的赵敬，之前的悲戚和不知所措全都没有了，表情很是淡漠的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眼中似乎还藏在窃喜。

　　果然，事情发展至此，连赵敬这只老狐狸，都懒得再装了。

　　阿九默默移开视线，继续看着事态的发展，如若有必要，他决定出手。

　　这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头一看，竟是周子舒，“阿絮，你来接我啦？”

　　阿九话音还未落，赵敬便提剑攻向周子舒，似是以为这人是来劫阿九的，阿九本想上前帮忙的，不过几招之后，赵敬便被周子舒打翻在地，显然武艺甚是低微，压根用不着阿九出手。

　　丐帮黄鹤突然率领丐帮之人把周子舒围了起来，阿九看着走向自己的黄鹤，撇撇嘴，这人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他了。

　　提剑向那黄鹤挥出一道剑气，瞬间将那黄鹤掀翻出去十几米，倒地生死不知，那些丐帮弟子见自己长老被打出去老远，赶紧停下与周子舒缠斗，连忙跑去看那黄鹤的状况。

　　阿九正想提步走到周子舒身边，问他是否安好，便察觉身后有人来。

　　转身一看，便见温客行飘然而至。

　　“我说小九啊，你就不能那么强悍吗？好歹让我保护你一下啊！”温客行低声抱怨道。

　　阿九听后心中腹诽，就不能让我自己耍耍帅嘛！

　　这时阿九余光瞥见高崇被众人压迫的已经有些力竭，而沈慎那边也是分身乏术，高崇看道周温便向两人喊道，让两人快些带着阿九走。

　　这也是昏了头了，周温二人听后看向阿九，“事已至此，我们快走吧？”

　　阿九眼睛微动，拉起二人，飞身躲在了附近。

　　“走？不，我要保高崇一命，既然赵敬想玩，那就好好玩一玩，高崇死了，不是正中他下怀吗！”阿九偏不让他如愿。

　　周温二人见阿九如此说，眼神中颇有些担忧。

　　阿九安慰的笑笑，眼神转向场中。

　　这时刚才装晕的赵敬跌跌撞撞、满脸悲戚的冲入场中，嘴中大喊，“别打了！都别打了！”

　　众人也不知道是跟了什么鬼，顿时都停了下来，看着赵敬。

　　赵敬向着高崇走近后，一开口说出了让高崇和沈慎都难以置信的话，“大哥，收手吧！大势已去了！我求求你，就把琉璃甲交出来吧！”

　　高崇一听顿时怒目圆睁，沈慎愤怒的质问，“二哥，你在说什么呢！”

　　“五弟！你还理不清吗？你这是在帮他吗？你这是要害死他！”赵敬表情万分悲戚，看得阿九直呼演技了得。

　　突然一道声音在场中响起，“高崇，你多行不义自取灭亡，五湖盟受你连累，百年名声毁于一旦，现在难道你还要这么多人都为你的罪孽陪葬？痛快交出琉璃甲！”

　　原来是之前被阿九打飞出去的黄鹤，许是见阿九走了，便被几个弟子扶着，又回到了场中。

　　阿九摇摇头，叹息一声，这种奸邪小人，真真是丢丐帮的脸。

　　接下来的一幕真的是大跌阿九的眼睛，那赵敬真是手段高明，竟然向黄鹤下跪，求他放高崇一命。

　　赵敬的一番哭戏，直接让高崇无可奈何，他看了看身后已经被推倒的五湖碑，说自己愿意交出琉璃甲。

　　在告知沈慎。让他替他照顾好高小怜后，不顾沈慎阻止，直接手刀砍晕沈慎，愤怒的对着场中众人说道，“你们这些杂碎，使出千般卑劣手段，就是想让高某交出琉璃甲，是吧？”

　　高崇说着从怀中取出包着琉璃甲的布，举起，向场中众人展示。

　　如此时刻，天上电闪雷鸣，瞬间下起了雨，似是为高崇悲鸣。

　　高崇举着琉璃甲说道，“我高崇被奸人所害，百口莫辩，今日高崇与五湖盟断绝关系，以此明志！”

　　“这琉璃甲，危害江湖，为绝后患，高某今日就毁了他！”说着高崇一合双手，内劲爆开，瞬间手中的琉璃甲便都碎成粉末。

　　眼看高崇冲向五湖碑，直直的一头撞死在了五湖碑上。

　　阿九见解救不急，便对周温说了句，“哥哥们在远处稍等我片刻，我马上到。”

　　说完迅速飞身冲向场中，悄悄的给高崇喂了一颗保命药后，抓起高崇的身体，留下一句“既然高崇已死，尸身我就带走了”的话，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阿九扛着高崇的尸身追上周温的时候，二人都很诧异。

　　“这高崇都死了，你还要他尸身干什么？不会真以为是他杀了你全家，要拿他鞭尸吧？”温客行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头我再解释。”阿九对两人说了一声，便率先往远处而去。

　　找了一处不大的洞穴，阿九进去后便把高崇的身体小心的放下，这时周温二人也到了。

　　阿九见两人进来，顿时解释道，“我说要保他一命的，他不是坏人。”

　　“你决定就好。”周子舒没有异议，上前探了探高崇的鼻息后，说道。

　　“高崇还活着？”温客行问道。

　　阿九点点头，“我给他喂了颗保命的丹药，如果他醒来，便无事，如果醒不来......那也是他命该如此。”

　　温客行听后顿时沉默了下来，阿九抬头看向温客行，“阿行，你不是一直以下棋者自居吗？如今竟还有你被人耍的时候。”

　　“我这次算是栽大了，幸灾乐祸的去看别人的戏，没想到自己也是戏台上的一员。”温客行自嘲的笑了一声，问道，“你们说，我这算不算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叫蠢材反被蠢材误。”周絮听后立即反驳。

　　“赵敬这局，环环相扣，对高崇步步紧逼，他为了夺得琉璃甲，也是煞费苦心。”阿九嗤笑一声，说道。

　　“平日里悲天悯人的样子，什么兄弟情深，我看高崇被人围攻的时候，他眼底闪烁的可是奸计得逞的光芒。”

　　“这次高崇身败名裂，想必五湖盟也一蹶不振了吧？”温客行道。

　　“未必，赵敬这人在关键时刻以退为进，扮猪吃老虎，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我记得在天窗卷宗里，赵敬除了有个绰号叫赛孟尝，还有一个便叫赵玄德。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呵，他这招哭哭啼啼、以德服人的造作表现，可真是堪称一绝，要不是阿九收了毒蝎的四大刺客，从中得到赵敬便是毒蝎幕后之人，我们怕是也要被蒙在鼓里了。”周子舒分析道。

　　温客行一听，轻笑两声，“赵玄德？谁起的，可真够坏的。都快赶上你了。”

　　“我坏？”周子舒道，“温大善人，我可对你留着情面呢！”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真相难得，布局不易，一个人再怎么步步为营的搭建平衡之道，终究人算逃不过天算。要破掉一个精密的局太容易了，有可能因为一时间的人心向背，也有可能因为一场雨，再深沉的局，也会有破局的一天，只要耐心的抽丝剥茧，最后总会找到那个破局之人。”周子舒意有所指的说道。

　　“所以真正完美之局，依势而动、时刻变换，控局者需要做的，便是看准方向，给予那么适时的一推。”温客行似是有所感悟，说完伸出手接着雨水，“人心难测，人性却易测。贪欲无及，人之本性，这是世间颠扑不破的真相。”

　　“阿行，人心难测，人性亦难测，你太自以为是了。先是安吉四贤，后是高崇，你错的还不够多吗？”阿九劝道。

　　“老温，一味的偏执，误的只会是自己。人性固然有贪欲挣扎，那又何尝没有信节高义呢？你到底想要什么？”周子舒道。

　　温客行听后，轻笑一声，“我说了，你们能帮我吗？”

　　“你说了，我们才能帮你。”周子舒肯定的说道。

　　“我要......”温客行再次将手伸进雨中，这才说道，“我要不属于这世间的魑魅魍魉都滚回他们的十八层地狱去！”

　　阿九觉得温客行心中对这世间怨念颇深，两人劝说无果，便没有再劝。三人听着雨声，等待高崇的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