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噩梦

四周是没有止境的黑暗，望不到边际。在这片孤独的黑暗中，粉色卷发的少女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最后看回自己。

这里……是梦吗……

不自觉地迈开脚步，开始往正前方向缓慢行走，每踏出一步，便踩出一个发着亮光的白色波纹，一圈圈散开，直到消失。

忽然间，前方好像出现了同样发着微光的什么人。由于距离过远，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少女不知为何就是知道那人是谁。于是，又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火龙果？”

那人闻声转头看来，面无表情，眼里却饱含着深深的忧伤、绝望与解脱。

在不知踏出第几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忽然变了，变成了巨大的演唱会会场，惊得她不由地停了下来。

红发男人穿着光鲜亮丽的打歌服，站在舞台的最那边，偌大的舞台只有他们两个人，而舞台之下，那些面孔熟悉的人们皆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有的表情木然，有的表现出紧张、担忧，也有的似是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危险哦——”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男人张嘴，扯着嘴角说了些什么，少女没有听清，但下一刻他的举动，叫她立刻拼了命地向那里跑去。因为是在梦里，所以不会有身体上的痛觉是吗？但是此刻的少女必然不会去思考是否感受到了腿脚的痛觉。因为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张开手臂，向着舞台之外的方向倒下去了。

“燐音！不要！！！”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少女在最后一刻及时抓住了男人的手，而自己也已经危险地趴在了舞台边缘。舞台之外，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啊！

她可以体会到那股沉重的拉扯感，紧紧拉住那个散发的光芒越发暗淡下来的男人，她用另一只手扒住舞台边缘，看向那个垂着脑袋完全看不清脸的家伙：“喂！燐音！振作一点啊！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快点伸手抓住舞台给我上来啊！”

末了，又看向舞台下方那几位动作表情皆是没有变化的人：“拜托有谁快来帮忙啊！一、一彩！不要傻站在那里，过来帮帮忙吧！HiMERU君！琥珀！丹希！小瑾！拜托你们、快来救救他啊！！”

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依旧只有她一人在苦苦挣扎，史无前例的无力感遍布她的全身。

“没关系的哦~”那个垂着脑袋默不作声的男人忽然抬头，还是那个欠欠的笑容，开口道，“这是咱自己的选择~小彩虹不用救咱啦~赶紧松手让咱解脱吧！”

“这是什么混蛋选择啊混账！！！！”泪水夺眶而出，少女有气撒不出，只能希望大声骂醒这个自作主张的混蛋，“如果这就是你的打算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出现！！！”

“好啦好啦~”男人叹了口气，开始挣脱少女的手，“反正咱就要回去了，小彩虹和咱生气也没办法啦~这次还是咱赢了！没了咱这个大麻烦小彩虹也会轻松很多嘛~要开心一点~拜拜——”

手里骤然一空，虹野日初伸长了手，几乎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燐音！！！”

而就在自己也要摔下去的那一刻，梦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亮光，还有川野瑾担忧的脸。

“没事吧日初？！”紫发少女蹲在沙发边，轻抚着被梦境惊醒的好友的额头，“做噩梦了吗？”

方才梦中的无力感和委屈难过在一瞬间又涌了上来，虹野日初点点头，从沙发上坐起来，小嘴一瘪，伸手抱住了好友：“呜嘤……真的是很可怕的梦……”

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川野瑾叹了口气：“嗯嗯……没关系的，只是梦而已。”

用力地摇了摇头，粉发少女声音轻轻地，眼里起了一层雾：“不，是真的……他真的跳入深渊了……我拉不住他小瑾……呜……”

“……嗯……”川野瑾垂眸，应了一声。

“他”指的是谁，她也能从好友呢喃的梦话和刚刚的言论中推理出来了。所以，虹野日初说的的确是事实没错。

——

……

川野瑾和虹野日初并没有参演[MDM]的前夜祭。但是，在此之前，七种茨找到虹野日初，并与她讲述了他们的“害虫转换”计划，希望她能和Crazy：B的队长天城燐音好好谈谈，好让他们积极配合。当然了，就算她不去说，ES的上层也相信，为了将来的生存与发展，Crazy：B必然是会顺着他们给出的台阶走下去的。

当时虹野日初的表示是，她相信，天城燐音会做出正确的行为，一定会有办法让他们生存下来的，所以这些上层人员也无需如此担心，甚至来找与这些事情并不相关的她。虽然说她是Crazy：B的队长指定的经纪人，但除了对内成员也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更何况她也掌握不了队员们的决定。

不过，她还是有去提了一嘴，当时Crazy：B的队长的答复是，“咱会看着办的”……

虽然听起来很不靠谱，可那个自信满满的样子叫虹野日初在心底还是放心下来。

[MDM]的前夜祭，[For Iris]并没有参加，不过虹野日初和川野瑾在地下会场的观众席上层，某处没有灯光的高台上观看了这场梦幻祭堪称灾难的开场。

由作为ES三巨头其二的Eden和Fine同台进行开场演出，然后，再由ES的创始人，[SRAT PRO]的所长天祥院英智，以及作恶多端的组合Crazy：B隶属的事务所[COS PRO]的副所长七种茨对暑假以来Crazy：B造成的负面影响进行解释与道歉，再纠正与明确ES的偶像观与发展观。这么做既挽回了Crazy：B在受害偶像的粉丝们心中的些许地位，又能改正粉丝群众对ES的“错误”看法，让[MDM]能够顺利进行，让ES在发展初期站稳脚跟。

听起来一切都会非常顺利，如果Crazy：B不是只有一位如同不定/时炸/弹般的队长出现的话。

什么叫做其他人都是被迫的，他是自愿的？什么叫做都是他强迫队员们去做那种事情？什么叫做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应该做偶像的家伙？什么叫做因为做乖乖偶像不成功所以恨透了粉丝和偶像？

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坏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为什么要这样无所谓地再去激怒那些粉丝？为什么要让怒火中烧的粉丝来攻击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身败名裂、然后和偶像与粉丝们说“再见”？

还真是英勇啊……原来你一开始做的就是这种打算吗？我还真是把你想得太聪明了啊！

为了保住他们所以自己就可以背着重重的泥污逃跑了吗？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赶紧回去吧！就当是我虹野日初看走眼了！如果让我见到你，绝对会狠狠地教训你一顿！！

怀着这样的心情，虹野日初待在了[Misty World]，在练习室练习舞蹈动作和歌曲，在休息室检查和治疗腿脚，在川野瑾的办公室度过其他休息时间，和川野瑾一起回宿舍过夜。总之，就是不愿再见到那个自以为拥有着无私的、大无畏的奉献精神的君主脑呆瓜火龙果了！

川野瑾也不知该作何安慰，事已至此，这个小朋友显然非常担心，却也耍起了小孩子脾气留在这里赌气。当然，她也没法做劝说，毕竟这是日初和那个果真不靠谱的男人的事情……

她也想过，或许可以找人去把那家伙抓回来，带到日初面前当面教训，但是……还是再看看吧……

期间，椎名丹希有打电话过来，为了不让他担心，已经心情低沉的虹野日初还是说明了为了能及时和医生取得联系，自己会在川野瑾这边呆一阵子，[MDM]结束之前都没法回家了。正好，她也不想见到某个现在在她这里已经完全失信的人。又叫椎名丹希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再电话联系。

于是，在前夜祭结束的第二天晚上，在川野瑾办公室小憩等着好友完成今日工作的虹野日初做了这样一个噩梦。

——

端起刚刚泡好的红茶抿了一口，粉发少女坐在沙发上，心思深重地长叹一口气。抬头看向那边办公桌上的川野瑾，还在处理事务，也不好多做打扰。

——要是真的要回去了，那个笨蛋至少会来找她道别的吧？

……算了！走就走吧！就走吧！就走吧！！！反正回到故乡去也没人会知道他干出来的蠢事！！！……可恶啊可恶！

放下茶杯，脑子里面已经糊成一锅粥。实在是太混乱了，她需要出去透透气！

将手里的工作先放一放，川野瑾抬头看向这边：“坐不住的话不如去空中庭院散散心，日初小朋友。我认为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

这里是戒备森严的ES大厦，川野瑾必然是放心这个小朋友一人前去的。而且她现在明显需要独自好好的思考，一个自由的私人空间，这个时间空中庭院应该不会有人在。

又叹了一口气，粉发少女点点头，从沙发上起身：“我也觉得……或许是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了……”向门口方向走了几步，她转身看向好友，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想想到时候怎么教训那个白痴！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他走！”

“……如果需要武器的话，我可以提供。”

——

位居ES大楼高层的空中庭院，却种植着满满当当的植物，露天的环境优美宜人，而且还有专门供偶像们训练用的空地和休息用的亭子，实在是一个……冷静，的好去处。

庭院的最外沿是玻璃围栏，可以从这里俯瞰这座城市。

双手搭在玻璃围栏上，虹野日初将被晚风吹乱的头发拢在耳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夏夜的凉意，然后呼出。

夜晚的城市闪耀着彩色的灯火，如果往上是自然的星空，那么往下便是人造的银河。阵阵清风吹过，可以听到庭院中枝叶的沙沙作响声、昆虫的鸣叫声，也可以听到城市独有的、车辆的鸣响声。

如此一对比，就会显得——“真是安静啊……”

果然，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冥想的地方。身处于钢筋水泥的城市里的植物庭院当中……喧嚣的大千世界里的一方净土……

心情慢慢沉淀下来之后，也总算没有刚才那么烦躁了……刚才，又是多久之前呢？好像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静静地站立着，似乎是放空了思绪，又似乎极其缓慢地梳理着它……然后，口袋中安置着的手机忽地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笨蛋火龙果”。

少女犹豫了许久，终于，在即将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之前接起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