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许再说“再见”

“呼——”一直到直下的电梯关上门后，虹野日初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呀呀呀，和那个年轻的政治家交谈实在是太难了，什么官方笑容、什么无时无刻不在戒备紧张状态的，压力真大啊压力真大！

虹野日初表示，她更喜欢无防备的自在交谈。虽然说步入社会，像刚才那样的交谈是绝对无法避免的就是了。

果然还是线上更舒服……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改变了战略，那么只要火龙果君他们愿意接受帮助，稍微配合一点，就没问题了吧？再不济，她也可以出手，云间集团必定能够救下他们……

那么接下来——电梯在某一楼层停下，少女有些忐忑地做了次深呼吸——就是这次出门的正事了。

“您好，我想约见川野瑾小姐。”

令人比较意外的是，见面前的过程竟然如此顺利。那位员工只是打了个电话，并说明了有一位叫做虹野日初的客人请求约见，电话那边便“爽快”地答应了！看来今天繁忙的川野瑾所长难得地没有其他工作吗？

另外，顺便一提，今年年初的时候川野瑾继承了川野集团，也已经是一位年轻的家主了。开春那会儿的工作可以说是堆积如山，兼顾家庭、事务所与偶像的她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了夏季才有所好转。——嗯，网上是这么说的。

跟着员工在走廊里绕了几个弯，才到打了目的地。不是会客厅，而是事务所所长的办公室。

离得越近，虹野日初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地越快，呼吸也不免急促了起来。

“您的脸色不太好，是太紧张了吗？”年轻的员工关心道，“不用担心，虽然川野小姐在舞台上看起来冰冷的很，但是对粉丝们是很温和的。”

“……啊，谢谢你。”虹野日初对她笑了笑。

这孩子似乎年纪不大，也是偶像吗？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和小瑾的关系……不过也是，就算是在日本偶像排行榜上位居第一的超级偶像，也会有人不认识他们的，更何况那时候的她仅仅只是迈出了几步路，而那件事情，也只是惊动了整个偶像圈而已。

敲响办公室的门，门内熟悉而冷淡的声音说：“进来吧。”

员工为虹野日初开了门，便离开了。

在事情发生之前，人们会感觉到非常之紧张，但是当这件令人害怕紧张的事情真正开始运作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紫发少女此时正站在办公桌前，向后靠在桌子边缘，一手搭着桌面，一手将工作时戴的眼镜摘下，展露出一个高傲的笑容和眼神：“鼎鼎有名的[Bifrost]首席服装设计师怎么有空过来了？有失远迎。”

一上来就是“攻击”的语气，虹野日初提了提挎包，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般严肃的表情。

“小瑾，我不想再当听话的好孩子了哦。所以我如今站在这里了。”

看起来是疑惑地皱了皱眉，川野瑾将重心放在一条腿上，手指点着桌面：“什么意思？”

坚定地迈开脚步上前，只有几步路，粉发少女便站在了这位昔日好友面前，可以看到，川野瑾严重的寒意碎裂了一瞬。

稍稍犹豫地垂眸思索了一番，虹野日初道：“在那个时候，小瑾说请求我‘不要再上舞台’、‘不要再当偶像’、‘不要再来见你’，不是吗？那个时候我乖乖听话了，虽然心里真的很难过，但还是做到了小瑾的请求。”

“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向那双错愕的玫红色眸子，“——因为我发现那样做只让我感到非常痛苦，甚至将我变得怯懦胆小，以至于每次想到小瑾，一想到小瑾与我已经不是朋友了，就会伤心得想要大哭一场。”

“一开始的时候，我会想说，算了吧，就这样吧，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但是现在，每当我看到小瑾你，那种痛苦都会涌上心头来，那样真是太难受了，小瑾这样做真的很过分！一想到这里，我就会很生气！”

动了动嘴唇，川野瑾忍住自己想要去安慰少女的手，轻哼道：“这不就是失败的弱者……承受的东西吗？如果不想产生那种痛苦……不要来ES大楼，不要见到我不就行了？”

“不行的！”虹野日初用力摇头，她确定，她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动摇，所以她的信念一定是没有错的！“因为小瑾是小瑾，就算你单方面选择退出 ，你依旧是我最最重要的人！我不想放弃你！小瑾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是比亲人还要亲的存在！小瑾你也是这么想的，没错吧？！”

“你说偶像的圈子很危险，像我这样的人一定是存活不下去的，但是你以前常说会“和我一起走到舞台的顶点”这样的话，所以我存活不下去，是因为你忽然发现你已经保护不了我了，对不对？”

被粉发少女的击中了内心隐藏了许久的阴霾，川野瑾收紧双拳，让自己冷下脸来，看向她：“请不要再自说自话了好吗，日初？我的想法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没有变过，你不配，也没有能力做一名偶像，这句话要我说几遍你才能……”

“配不配不是小瑾你说了算的！”虹野日初上前一步，打断了她，“难道小瑾你还要用这种话来自我催眠自我欺骗吗？没有一个热爱舞台的人会希望她的朋友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是你的朋友！”川野瑾也跟着抬高音量，驳回道，握拳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微微颤抖。

握住那只手，虹野日初再度驳反：“你就是！你是在深渊里同我相互拯救的、绝对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取代的朋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罪你！但是如果说你连原因都不说明就不愿再理睬我，那我一定会生气的！”

“好！”川野瑾低头，紧闭双眼，在睁开，放弃了什么般地沉了口气，“既然你想知道原因，那我便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当初我有意隐瞒，两年前根本不会发生那场事故！！！”

她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个事实。如果此时还有其他状况外的人在场的话，应该会庆幸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毕竟如果这件事情流传出去的话，事务所的口碑也便要倒了。

房间在川野瑾的哀吼过后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了粉发少女轻轻的声音：

“我知道。”

“……什么？！”只一瞬间，紫发少女的眼里便涌上了泪，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面前这个满眼只有温柔与无奈的人。

什么叫……你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个事实的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吗？因为我而腿伤留下病根的你难道一点也不……怨恨吗？

虹野日初耸了耸肩，为她解除疑惑：“我和小瑾一起相处了那么久了，那时候小瑾的变化我又怎么看不出来呢？但是没有办法，因为是小瑾啊，是从小被父亲和母亲给予厚望的小瑾嘛——”

“小瑾明明这么优秀、这么努力，但更多人看到的却是我……这样的确很不公平不是吗？所以我觉得让小瑾和木下前辈多多交流学习，应该会有所帮助的——就算是因为小瑾隐瞒了什么而发生了意外，那也是情有可原呀，因为我确实挡住了些小瑾的光芒嘛……你看，现在的小瑾不是正在闪闪发光吗？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啦~”

明明是极其令人安慰的话语，明明川野瑾一直以来都用这样的话在安慰自己，但是如今这番话从受害者嘴里毫无怨念甚至是无比理所当然地说出来的时候，一股浓到令人窒息的愧疚感冲破了她的所有理智。

泪水竟然就这么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明明、明明是你受到了伤害，明明都是因为我被一时间鬼迷心窍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一点怨言都没有？

“这样的我……又怎么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又怎么可以被你接受！呜……”多年来内心的负担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压得她无论如何也喘不上气来，就算是捂着眼睛，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下。

然后，一股暖意包裹住了她。

“没关系的。”虹野日初拥抱着哭泣的好友，拍着她的背轻抚道，“不论小瑾是事务所所长、集团家主、顶尖偶像，还是普通人甚至是黑道，都不会影响在我心中的地位。我永远都需要小瑾，小瑾永远有资格站在我的身边哦。”

抽泣着擦了擦泪水，紫发少女两眼通红，小心地问道：“……即使我曾伤害过你？”

“事故又不是小瑾的错！小瑾真正伤害我的是说出‘绝交’这样的话！”粉发少女目光坚定地回道，“要是小瑾不要我了，我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所以小瑾……请不要再抛下我了，不要绝交，不要说不要再见面，不要说永别，求你了……”

紫发少女讲脸迈进另一位少女的肩头，听了她的话，抽泣了好一阵，也便没有看到，粉发少女用手臂擦去眼泪的稍显狼狈的模样。

半晌，川野瑾终于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从办公桌上抽取几张柔软的纸巾，分给虹野日初一半，两人默默地擦起泪来……

“那么……”又过了一会儿，川野瑾终于做好了决定，“我先为我先前的请求道歉，对不起——未来的日子里，请多多关照，日初小朋友。”

才收起来的眼泪，因为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地喷涌而出，粉发少女委屈巴巴地拧起了眉头，看着这个许久不见的熟悉浅笑，再一次扑了上去：“呜~小瑾——呜哇啊啊！！你实在是太坏了啦呜呜呜！你都不知道！就是因为之前你这么说，从春天ES大楼建成到暑假之前，我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呜呜呜……”

熟悉的感觉，川野瑾只觉得欣慰，搭着少女的背，放柔了声音：“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日初小朋友……是我的不对——以后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没地方去的时候，也可以来这里找我——”

“真的吗？”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虹野日初鼻头和眼睛都红红的，看起来像个委屈的小兔子。

“嗯——因为日初小朋友也是我最好的好朋友啊~”川野瑾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呜~”又蹭了蹭好友的脸颊，虹野日初撒娇道，“那下次就可以来小瑾的办公室里画稿图了——啊对了！”

差点忘了那个！

虹野日初松开好友，还没停下来抽泣，却将思绪转了个大弯，完全放下了心里的大结，从小挎包里取出精心折叠好的稿图，展开。

“小瑾，这个是我为你设计的新服装！下一场演唱会时间有确定下来吗？我可以马上拿上做出来给你穿哦！”

川野瑾忽地愣了愣，这个小朋友在不知道她们两个能否和好的情况下就设计出了这张稿图吗？但是……明明是她亏欠了她不是吗？为什么付出的还是她呢？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川野瑾伸手接下那张稿图，然后看向粉发少女泛红的却闪着亮光的琥珀色双眸，开口道：“日初小朋友，你想上舞台吗？”

“舞台？”

“8月底，[MDM]的舞台，原本我并不打算参加的，但是现在，我是否可以邀请你与我组成临时的双人组合，一起久违地享受一次舞台呢？”

因为我，让你不得已地放弃了热爱的舞台，那么现在，我愿以之赎罪。

这一次，我一定会牢牢地牵住你的手，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当然了，我非常愿意。

不过，只有一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