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思索

“呜哇——终于到家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随着椎名丹希的抱怨声，虹野家忽然热闹了起来。

不过热闹只是暂时的。

趴在沙发上同主人一块儿休息着的希望很快地清醒过来，仰着脑袋朝玄关处看过去，却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少年们心下明了，心照不宣地放轻了声响。

换上室内拖鞋，快步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椎名丹希轻手轻脚地往客厅沙发处走去。天城燐音倒是不紧不慢地，在小少年方才放下的塑料袋里翻出一个三明治，一边吃着，一边跟着过去。

小小的少女侧身窝在沙发里，怀抱着在家时几乎不离身的素描本，脑袋枕在大金毛的肚子上。但是从她微微皱起的眉毛可以看出，她睡得并不好，是做噩梦了吗？

椎名丹希在沙发边蹲下，无奈地小声唤道：“姐姐~”

少女应该是听见了，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睁开眼睛。

“姐姐~不可以在这里睡哦——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开着冷气睡在沙发上还是很容易感冒的，还可能会闹肚子哦~”

“……哼……”少女小小地哼了一声，小脑袋又往希望的身上拱了拱，“麻烦小丹希给我一条薄毯嘛……”

“小彩红同学没有好好休息，又被咱们抓包了！”将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俯看着他们的天城燐音嘲笑道，惹得虹野日初不情不愿地将眼睛眯了条缝，“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还是椎名丹希，郁闷地抬头看了那个笑嘻嘻的人一眼，收回视线依旧声音轻柔地哄着：“姐姐要是一直枕着希望睡觉的话，希望也会很辛苦的不是吗？今天晚上就先回房间睡去吧？”

听起来，似乎无论如何都没法继续赖在客厅里了，虹野日初抬手捂着脸，深深地叹了口气。怀里的素描本因为没了支撑而掉在地上，似乎也没有被注意到，而是被蹲在这里的小少年捡起来，和画笔一起放到了茶几上。

“姐姐牵着我的手走吧~记得睁开眼睛看路哦——”

“好吧……希望也快过来……”

——

看着姐弟俩还有希望往卧室方向上楼去的身影，天城燐音挑挑眉，又咬了口三明治，一个翻身坐在了沙发上。上面还留存着一丝余温。

将手臂张开，搭在沙发靠背上，他忽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小彩虹身上竟然真的有弟弟同学的气息~傍晚的时候还说什么“你绝对猜不到我遇到了谁”，也不知道她和一彩聊了些什么……

弟弟的出现对天城燐音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困扰，更何况，这个单纯又无知的弟弟现在还成为了一位偶像。偶像……可不是这么好当的啊……

视线下沉，定格在茶几上的那本素描本上。鬼使神差地，天城燐音伸手将它拿了起来。这本东西，小彩虹从没有主动给他还有丹希看过，他们当然也没有主动要求看过。不过，这本厚厚的素描本里面应该都是小彩虹的智慧结晶吧？

翘起二郎腿，天城燐音把三明治放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翻阅起来。

果然，每一页上面都绘制着精致的礼服和打歌服，男士女士的都有，风格也迥异，完美契合了[Bifrost]——彩虹桥这个品牌名。

哦~这套不就是上个月杂志上出现过的吗？这几身是几周前那几个家伙舞台表演的服装！这套是上周的、这套是四天前的、这套是前天的——嗯？

翻到最新一页，上面画着的赫然是自己的肖像画，看得他一愣。完全无法欺骗自己说这上面的怎么可能是他，因为画得实在是太像了。只不过线条粗细不一，落笔的轻重也很凌乱，可以看出画者在绘画时，心情的烦闷复杂。

二楼传来关门声，接着是踩楼梯的声音。天城燐音忽地心虚起来，合上素描本，很快地将它放回原处。

“唉~姐姐现在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呢——每次沉迷于创作就忘记了睡觉和吃饭~”椎名丹希下了楼才开始小声说到，“不过没关系，以前都是姐姐照顾我，现在也该我来关照姐姐啦~肚子好饿~宵夜宵夜~”

“咱要吃乌冬面！”天城燐音面色不改地伸了个懒腰，对着厨房的方向嚷嚷道，那个粗心的少年也不会发现他微红的耳尖。

正在将买来的食材并进冰箱的椎名丹希手上一顿，莫名其妙地回道：“什么啊？我们买的不是荞麦面吗？家里没有乌冬面可以吃哦燐音君。”

“小丹希这么厉害，就不能把荞麦面做成乌冬面吗？一定可以的吧？今天可是大丰收大胜利啊！难道不应该满足一下咱小小的心愿吗？”掏出手机刷着最新的娱乐新闻，点了个赞，天城燐音道。

“燐音君的脑子还在吗？荞麦面和乌冬面是两种面哝，要是不想吃荞麦面的话，燐音君就只能饿肚子了。那么姐姐明天早上就会看见一颗死掉的火龙果了。”

“……咱要把你的面都吃光光。”

“诶！不行不行！燐音君你真是魔鬼啊！好啦好啦我给你点乌冬面的外卖吧！”

——

……

虹野日初很少看娱乐新闻，虽然说是为偶像们设计制作打歌服的，但也只是做到这一步而已，其他事情并不会多闻多问。再加上最近的一点小心思让她更少出门，对于其他两个早出晚归的少年也少了许多接触。以至于过了有个三四天，在和小杏的一次交流中，她才知道最近偶像界里正在发生的大事件。

她和梦之咲有长期合作，所以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经常出入梦之咲，因此也经常在那里和几位在德国时认识的网友们讨论与服装有关的事情。那段时间里，还认识了不少的偶像。但是在今年春季，ES大楼建成之后，新人偶像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她的工作忽然繁忙起来了，去梦之咲的次数也骤然减少。而起初她又是不肯去ES的，因此和同好们的交流也从线下转移到了线上。

不过这次，好友小杏贴心地将会面地点约到了四季大街的一家甜品店。

“抱歉啊日初，因为最近实在是有些令人头疼，而且鬼龙君那边的红月也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我这边的一些服装委托只好麻烦你了。”小杏显而易见地憔悴了不少，一看就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这可是叫虹野日初看得心疼不已。

“小杏，你实话跟我说！是ES的高层在全心全意地压榨你吗？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一大圈呐！”虹野日初心疼地将刚刚摆上桌的巧克力蛋糕推到小杏面前，“快！多吃点蛋糕长肉肉！这些委托我都收下了！小杏要保重身体才好啊！”

“谢谢小日初……”小杏浅笑着收下这份巧克力蛋糕，又叹了口气，小声地抱怨了起来，“最近有一个新组合，在许多不同的组合举办的演唱会上突然出现来踢场子，为了处理后事，整个ES大楼都忙得不可开交。”

咽下一大口芒果巴菲，虹野日初惊叹道：“哇，行为上还真是恶劣啊！……新组合……？”

点点头，小杏回答道：“小日初应该也知道最近的几个新组合吧？或许是因为队长的缘故，组合的风格也截然不同。我记得他们两个还是兄弟呢……不过人各有异，也的确不能说哥哥和弟弟都是一样的性格。”

“……踢场子的那个新组合……不会是Crazy：B吧？”种种线索的指向，虹野日初如果还能不知道的话，这几年就白过了。

这个大份芒果巴菲，怎么好像突然就不香了？

“？小日初竟然猜对了？看来也没有真像斋宫君说的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嘛！”小杏新奇地点点头，挖起一块蛋糕就往嘴里送。

“啊哈哈……其实，他们队长是我朋友……然后那位叫做椎名丹希的成员，是我弟弟……”

……

“啊？”

后来虹野日初又被问了好多问题，比如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来过？这个组合里的人难道真的都是问题生吗？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到底该怎么让他们停下来啊？

但是虹野日初只是尬笑地打着哈哈，想了想，表示——“他们都已经是大人了，并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孩子。就算是年纪最小的琥珀，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和道理。而且，我相信，身为队长的，天城燐音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的，同样，其他三个孩子也是，他们都是好孩子。”

她抿了抿唇，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少女，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我不是偶像，只是一个稍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而已，所以我没有那个能力……我不会干涉这些。

但是小杏你不同，你是一名优秀的制作人。所以，你需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很多事情并不想它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或许，你会觉得，Crazy：B的大家此刻正在报复即将把他们解雇的事务所，或者是所有其他的偶像们，但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小杏若有所思地垂眸，思索着，却还是感到迷茫：“日初的意思是，他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那你认为，这是为什么呢？”

收回手，拾起勺子又挖了几口逐渐融化掉的巴菲，虹野日初静静地想了半晌，才皱着眉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或许，他们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抗议？小杏也有感觉到吧？在ES大楼建立之后的半年来，偶像界，甚至于这个社会都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如今的许多事务所与偶像，都已经偏离了最初的信念，将偶像这个职业仅仅……”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极其不愿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当做是挣钱的工具，以及舆论的推动者。”

这样的偶像，就算是被狠狠地踢出舞台也是绝对无法姑息的！偶像是要为大家带来笑容，除去忧虑的！偶像应该是大家的好榜样，是困苦中的一束光，是雨过天晴的彩虹，而不是，并且绝不会是那种挣钱工具！更不会是推动舆论的帮手！！

“你也知道的吧？偶像的世界是很残酷的。在组合形式流行之前，曾经的偶像会运用极端的手段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当然，现在这样子的手段已经非常少见了，但更严重的问题又随之而来。我知道我不应该操心这些问题，但是，我不禁开始怀疑偶像的乌托邦，到底是什么样的‘乌托邦’。”

“……没错，至少现在，我还是相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