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

如果条件允许，陆卓曦想，他还是会对夏珂再多说一点的吧。

但显然缘分还没够。既然被毛毛姐的电话截胡，那就无谓非得继续了，以后若有机会，再说吧。

只不过有些情节，即使是对夏珂，也是很难言说的，不由得他不刻意去隐瞒。

他看看后排另一端那孩子。

补觉如果补得不充分，反倒比强撑着不睡还痛苦。应该说，但凡是有闹钟和日程在等着的睡眠，都是痛苦的，都有反人性之嫌。

陆卓曦自觉上岁数了，对睡眠本身也没什么渴求，生物钟已然固化，即使是假期也是到点就醒再睡不着，根本不存在回笼觉一说，这也是经年与老人家生活练就的训练有素。但夏珂这孩子，从一点半叫醒他，到现如今坐在自己旁边，眼睛就没完全睁开过，头发也根本都没梳理，随便戴了个帽子，有限露出来的刘海都是凌乱的，衣服也没换过，还是昨天穿的那一套，在身上揉得都是皱褶。

还是小孩子呢。少睡一点就都会表现出来。

半年了，也还没有锻炼出足够的偶像自觉，仍然野生状态。

但是，很好。

很让人羡慕。

很让他羡慕。

陆卓曦转过脸去，看着自己那一边的风景。

故事讲出来之前，并没有想过讲出来之后会怎么样。而理智无法控制行为的另外一个原因，大概也取决于倾诉的对象是谁。

陆卓曦不由自主摩挲右手虎口那个伤疤。

夏珂是除了身边的人之外，第一个直接问起这个伤由来的“外人”。

——有些情节，还是无法像讲故事那样讲出来的。

陆卓曦试探着叫一声，“夏珂。”

夏珂的身子先轻轻弹了一下，然后，停顿了几秒钟，才缓缓哼出一声“嗯”。

陆卓曦就知道他根本没真的睡着。

“今天我有个会，会开到很晚，你收工之后给老张打电话，老张会先送你回去。”

夏珂忙支撑起来，“啊？您不和我一起吗？”

“不知道会开到几点，你没必要等我了。”

老张加入群聊：“那我先送珂回去，我再回公司接您。”

陆卓曦摇头，“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

“您从昨天就没有休息好，自己开车太累了吧。”

“无妨。我可以慢慢开，放心。”

夏珂当然是假寐的。

开玩笑，经过那一晚，各种讯息忽然如春笋般冒出来，在心里拔节猛长，东一下西一下扎着五脏六腑，大脑始终处于兴奋状态。困是一回事，缺少睡眠是一回事，实在没办法睡得着，那又是一回事。

他也是借由假寐去暂时逃避一下陆卓曦。毕竟，这样乍与老板相对，还是有点尴尬的——虽然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尴尬。

但看来他苦苦寻求的机会来到眼前了。

“那个，老板，”夏珂吸吸鼻子，“我今天能回一趟家吗？”

陆卓曦一愣。他用了一些时间去反应夏珂说的“回家”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回你原来的住处吗？”

“嗯，我想着我有些日子没回去了，想回去看看，”夏珂观察着老板的脸色，“今天下午的工作应该可以结束比较早，我和嘉文一起回去，这样张哥就可以专心接送您了。”

老张笑了一下，“这么懂事儿。”

倒是也没什么理由拒绝。甚至，这个时候让夏珂回去，应该也是一件必要的事情。

“你去吧，”陆卓曦坐正，闭上眼睛，“是应该去看看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