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台

孙毅犹豫了半分钟，在这张诡异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契约成立!”

　　桌子对面的黑衣男人一笑，吐出仿佛魔鬼般的呓语。

　　是错觉?还是真实?

　　古朴如中世纪文稿的契约书，在他签下后的瞬间，鎏金闪过，燃为灰烬。

　　下一秒，如同老电视的信号断掉，雪花闪过，恍惚之间，黑衣男人变成了胖胖的阿姨，阴暗诡异的地下室变成了明亮的大厅，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每天早八到晚八，十二个小时，包吃包住，一个月三千块。”

　　胖阿姨露出得意的笑，就好像占了多大的便宜。

　　。。。。。。

　　又是一年的六月份，大开眼界的季节。乱风吹起了妹妹们的裙角，让老男人们不自觉的咽起口水。

　　毕业季就是分手季，梨花带雨改变不了即将天各一方的事实。

　　而更多的人，毕业就是失业。

　　孙毅就是去年的失败者。

　　忙忙碌碌四年大学，除了吃饭睡觉打游戏，别的什么都没学到。等毕业了，发现没有任何的生存能力。别说五百强公司了，但凡是大一点的企业，他都投不进去简历。

　　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没有任何的发明专利，没有任何的优势，这样的新人，只能跑人才市场碰碰运气。

　　然后，无数份失败的面试，让他真的知道了自己的普通。

　　整整一年时间，都是靠老妈的接济生活。惨的一批。

　　在这到处碰壁、什么都不会的情况下，他只能先找一份前台的工作，勉勉强强赚点钱糊口。

　　中介推荐的是一家小旅馆，坐落在金陵财经大学里面。

　　“迷雾旅馆?”

　　问了好多个路人，终于在大学的偏僻角落，找到了旅馆的大门。

　　就这铜迹斑驳、面前积满落叶的地方?

　　孙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都这样了，还怕什么呢?

　　而后，恍惚的光明与阴暗交错的世界，奇怪的黑衣男人和胖阿姨。

　　一切就好像一场梦，虚幻而又真实。

　　出了旅馆，还能听见背后胖阿姨的絮絮叨叨：

　　“明天来上班，别忘了!”

　　孙毅赶快跑掉了，这阿姨就像是嘴上装了一百只鸭子，一直说个没完。

　　嗐，以后要在这个阿姨手下当前台，真的是自己找罪受。

　　他心里暗暗吐槽，逐渐走远了。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周边慢慢升起了迷雾一样的东西，这座老旅馆，一点一点的陷入了迷雾之中，红光一闪，就再也看不见了。

　　。。。。。。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个英雄，却承担不起做英雄的磨难。

　　孙毅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收拾了一下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衣服，一台旧笔记本，就是这个落魄年轻人的全部了。

　　出租屋没厨房，每天吃的也就是泡面外卖。吃剩下的餐盒和泡面桶堆在一起，在六月的潮湿空气里发出难闻的味道。

　　但是一个什么钱都没有的人，已经不在乎这个了。毕竟，房租钱都交不起，要不是今天找到了这份工作，晚上不知道要在哪里睡呢。

　　房东大叔已经仁至义尽了。两百块的押金，愣是让他多住了一个月。这个喜欢抽旱烟的大叔，却是这个地方难得的好人了。

　　孙毅收拾好东西，泡了桶泡面。

　　嘿，最后一桶是最爱的红烧牛肉味。

　　吸溜一口，舒服啊！

　　这时候，拖鞋刺啦刺啦的声音，由远及近，在他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是小毅回来了?”大叔的破锣嗓子还是那么大声，本来房子就不隔音，隔壁小情侣都被吵醒了。

　　“是我，门没锁，大叔你直接进来就行。”孙毅忙着吃泡面，也懒得去迎接了。

　　咣当!

　　本来就不咋地的木板门，差点被大叔掰断。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快要磨没了底的人字拖，以及大裤衩，大汗衫，嘴里再叼根烟，活像一个老流氓。

　　“又没找到工作吧。小毅啊，我也不是说你，那些个什么知名的大企业，是咱这种一般人能进去的?你还不如先去找找简单的工作，先攒点钱养活自己。”

　　大叔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在桌子上磕了磕烟灰。

　　“反正我这边也没啥人，你住多久都行。大叔别的本事没有，房子至少还是自家的。不管吃，但是管住。”

　　对大叔的样子，孙毅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含糊不清的答道：

　　“我找了份前台的工作。”

　　“前台?”大叔瞪大了眼睛，“你小子也开窍了?”

　　“就是实在没钱了。我就想，先找个工作呆着，一边做点事情，一边考研。不然我这本科学历，人家也看不上。”

　　孙毅把汤底都喝个精光，打了个饱嗝。

　　“还有，什么叫也啊?还有谁?”

　　“就是和你一样住这边的小姑娘，叫什么赵柒染来着，就是那个都毕业两年的长头发的学画画的，前两天你还见过面来着。”

　　大叔脱了鞋，一边抠脚一边说道：

　　“之前还被男朋友甩了，要死要活来着，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想搬走了，连招呼也不和我打个。”

　　大叔抠着脚，叹着气。

　　“我平时待你们挺好的啊，你看看，一个个的好像被那蓝月亮勾走了魂，都跑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也打算搬走了?”

　　“那边人家供吃供住，虽然工资低，但是是在大学里面，有个保障。”

　　孙毅把垃圾收拾在一起，用个大垃圾袋装好。

　　“大叔你真的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也不能再麻烦你了。早点搬走，给你留个空间，至少还能租给别人赚点儿。”

　　“不然，大叔你也找不到人嫁过来。我们还指望你啥时候娶个大婶过门呢。”

　　“嗐，你大叔我一个人习惯了。不然凭借我的帅气，要什么女人不是手到擒来。”

　　习惯性的臭屁一下，他抽了口烟，咳嗽几下。

　　“你们都走了，我这就冷清很多了。”

　　孙毅已经走到门口了。他一手拿着大垃圾袋，一只手领着行李箱。转过头来，他说道：

　　“大叔，别难过啦，过两天我回来看你。到时候准备点好吃的，我陪你吹两瓶。”

　　“滚蛋，赶紧滚蛋!”

　　大叔笑骂，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