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檀板,水袖青衣。
那歌台之上,浓妆的伶人,正莲开步步,一折故事里,竟唱不尽那别离生死,声声婉转,不知道是唱着别人,还是在唱自己。
敛云袖,捻兰花,她,韵白声起。
我一时听不真切,只发觉她似乎一直在重复一句——愁,愁,愁。
遂,不自觉和上其声。
我 愁……愁……愁……
再看那台上伶人,她竟敛声怔住,望向台下,好似正是我的方向。
台下的走马观花客们,失了耐心,纷纷离场。
歌台一侧的琴师走到那伶人身侧,附在她耳畔,一阵喁喁私语,形容关切。
再看那台上人,已离了台,向我和花卿走来。
匆匆几步,那伶人已携了琴师来到我们面前。
仍以韵腔,对花卿道。
伶人 沥血滴髓百年恨,曲终人散醉方休。
伶人这至情至性之人终是来了。
伶人 扶苏,快快有请……
跟着他们来到后院,只见这院中处处梨花堆雪,真假难分。
那被伶人唤作扶苏的琴师,引我们坐在一处小亭下,为我们斟了茶,便退去几步,静立于一旁。
我打量他,细察其所着之衣,竟是红绸彩线,挑绣棣棠,明媚艳丽异常。
他虽亦打量了我们几眼,其面,却不露丝毫波澜。
直到那伶人换了装束回来,他才笑颜微展,走去轻扶了那伶人,再次向我们走来。
我继续打量着相扶而来的两人。
惊觉,那刚于台上婉转而歌的伶人竟是一位男子,他,已褪去戏服,换上一身柔青衣袍,边和那琴师低语着,边向我们看过来。
两人一翠一红,相携相扶着,看上去极为相配。
等那伶人行至近前,我见他手中持了一柄旱烟,玉竿,金嘴,绣罗袋。
本想不通,他身为歌者,为何吸烟,却也突然明白,刚才为何有那诉愁不尽的云烟之腔了。
花卿带我来歌楼听曲。
那伶人换了常服,便急急前来和花卿寒暄。
伶人道 卿弟,近来安好?
只听花卿回他。
花卿 安好,承蒙惦念。
言语未绝时,那伶人已倚栏坐下,边望着院中白梨,边吞吐云雾,愁思渐浓。
我低声问花卿,想了解这气韵不俗者的身份。
我 这位是?
不料,花卿笑笑。
他 伊竟忘了他么?
我回他。
我 连你我都记不得,我还能记得谁?
他依旧笑笑,并未对我说明,反而唤向那伶人。
花卿 黎烟,你莫不是忘了应向尊者见礼了吧?
伶人道 尊者?
伶人疑问着转过头来,看向我,眸色一亮,然后急急步至我身前,将我细细一打量。
竟颤抖了声音。
伶人道 尊……尊者……
他将烟袋置于桌上,激动地按住我的肩头。
伶人道 尊者,真的是你吗?
我不解,这明明是花卿的故人,怎的也是我的故人么?
遂,尴尬地笑笑,应他。
我 额……确也有人唤我尊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