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流星
天还没亮，明郁却已经醒了——被噩梦吓醒了。
她早就习惯了噩梦中惊醒，平复一会儿，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旁边，发现躺在她身旁的叶致清还睡的正香，另一张床上的明怿还背对着她在打呼噜。
明郁无声地笑了，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摸黑找了常服遛进洗手间。
水龙头被她用力拧开，水哗啦啦地流出来，明郁皱着眉把水泼到脸上把自己给泼清醒了，凉冰冰的水珠从脸上流下来，打湿了睡衣。
“呼……”
明郁长长吁了一口气，利润地换了衣服，开门看外边两位还没醒，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张房卡出门。
“咔”。
她把门关上的时候，简放的房间也正恰好开门，明郁循着声音看过去，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简放呆滞两秒又把门轻轻关上，快步走过来扯了明郁的手到走廊，“你这么早出来干嘛？现在才不到五点！”明郁冷静地抬手看了一眼表，“做梦被惊醒了，出来醒神。你出来又干什么。”
简放：“……”总不能告诉她我其实一晚上就没睡吧？
明郁注意到她也已经换好了日常穿的衣服，干脆带着她往电梯走，“起都起了，去散散步吧。”
简放只得应允。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维持着尴尬的安静，简放突然意识到她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基本都是这样的，但是目前为止，除了明郁，没人能让她说不出话。
真是我的克星啊……
简放暗自吐槽，决心打破沉默，清了清嗓，“咳，那个，明郁啊。”
明郁于是转头看她，却没有接话的意思。
犹豫了一下，简放还是说了，“我……昨天不是和你说，我那个特殊情况待会儿告诉你嘛。”
对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把脸转了回去，目视着前方，声音飘渺空灵，“不想说就不说。”
“不不不，我想说。”
“那就说。”
简放被明郁一个一个的短句噎了一下，忽然发现前两天明郁冒出头的俏皮和活泼又缩回去了，怀疑是自己昨天反应的缘故，硬着头皮继续，“我以前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和我也在同一个孤儿院里长大的，叫……叫，余忻鎏。说实话，她名字的寓意是很好的，我特意查过字典。”
她费劲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余光瞄了一眼明郁的表情，见对方脸上没有过多的异色，放下心来继续说，“她长的比较可爱，性格也讨喜，很早就被一对夫妻带回去了。后来才知道他们带走她是因为生不出孩子，好不容易有了，就把她又送回来了。咳，很老的桥段，但确实很常见，每年、甚至每隔几个月都会发生，我们不断重复着被接纳，又被抛弃的过程。”
明郁闻言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扯了扯嘴角，“然后呢？”
“然后啊……”简放仰头看了一眼即将蹦出来的太阳，“她年纪小，才六岁，被这么折腾着送来送去，经历了两三次抛弃受不了了，在放学的时候拉着我哭，跑到一栋楼的天台上哭，我以为她是要发泄，就由着她到处跑，听她哭。她说她觉得好难受，那些大人把她带回去的时候都对她特别好，过些天就渐渐冷淡了，她很难接受那种落差。”
“呼……”，简放深呼吸，“然后她让我去楼下等她，她要好好的哭一会儿。她一直都是特别胆小的一个女孩，我想着她可能要喊两句发泄，不好意思让我看见，就下楼去了。十多分钟以后她才下来。”
“跳下来的。”
明郁没说话，侧头看她，眼神像是怜悯，更像是同病相怜。
“那里人很少，我坐在一楼的台阶上心神不宁，忽然就很心慌，慌地整个人都不舒服了，正准备上去找她，忽听远处一声巨响，然后是尖叫。我其实心里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敢相信，也许掉下来的是一大盆花呢？我走过去，看见她躺在地上，到处都是血。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记得她以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当时没放心上，后来再想却是追悔莫及。”
“她说，放放姐姐，我觉得我就像一颗流星，只能短暂的划过天空，很快就会掉下来的，可惜我还没看过流星雨呢，以后我也要变成流星的。”
“这句话，还被她写在小卡片上，不知什么时候塞进了我的口袋。她死了以后我一直留着那张卡片，背的滚瓜烂熟。一直想替她看一场流星雨，又不敢看，怕想起她难受。昨天终于看到了，有点感慨而已。”
简放终于把话说完了，蹙着的眉舒展开，笑道，“这个我还没和别人说过，连向诊安都没有，你是第一个。”
明郁只是淡淡的，“那我真荣幸啊。”
“说起来，她的名字反过来念也恰好就是“流星雨”，其实“忻”字和“鎏”字的寓意都不错，她人也特别不错。可惜了。”
明郁岔开了话题，尽量想把聊天内容引向好的一面，“所以后来是你的养父养母收留了你？去过你家两次，倒是还没见过他们。”简放笑笑，漫不经心地捋了捋碎发，“可惜了，他们也死了。”
明郁：“…………………”我想把话题引向好的方向让你开心点咋就这么难捏？？
所幸这次她的情绪不见起落，也显然不欲细说，只是又看了一眼时间，扯着明郁往回走，“诶，你起这么早都不会困的吗？亏你昨晚还睡的晚……现在这么不珍惜身体，以后老了肯定毛病多……”
这类话一般是从叶致清那里听来的，一阵来自简放的关心猝不及防地砸过来把明郁结结实实的雷到了：“！？？？”
简放：“啧！你听不懂我的暗示吗？我想回去睡觉！我还把简语扔给向诊安了呢！待会儿回去他又得唠叨我。”“……行。不过这会儿再散步回去应该也有七点了，你还睡？”明郁脚步悠闲，浑身上下都透着散漫，唯有眼神显着怀疑直勾勾地盯着简放。却见对方无所谓的一挥手，豪情万丈道，“没关系啦，反正向诊安也得等着我，你不是有商演嘛，你可以先和叶致清去准备，昨天我们画的累了，今天歇着。”
明郁毫不怀疑简放对向诊安的态度——必然是兄弟，闻言却再次怀疑向诊安对简放的态度了——简直是在哄女儿。
向诊安像是在把简放当女儿在哄。
这么一想，明郁的表情古怪起来，“你们好好歇着，维持好父女感情，我去喊叶致清了。”
简放困惑了。
半晌反应过来那位腹黑明郁这是满血复活了，咬牙切齿地怀念起了刚认识的时候话不多人还高冷的沉怅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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