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闯祸了

十七走的很干脆。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昆州。既是要回岛，自然走的是水路。枫银岛虽然和内陆有生意往来，但是多在江南一片，这昆州还没有她家的船队。她自然是挑了一艘看的过去的官船。

水路，自然要比陆路快得多。

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海面都是波光粼粼的。像是镜子又像是宝石，远远望去，极其容易晃花了眼。十七闭上了眼睛，站在船头，是熟悉的，带着咸咸的海水味的海风，吹在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感觉。哪怕是站在太阳底下，都觉得潮湿得紧。身后的头发也因为海风胡乱地飞舞，不止一次吃到自己头发之后，十七叹了口气，认命的重新把绑了起来。

她早上登船，中午时分便已经飘在了海面上，回头已经看不见了昆州在何处。想了又想，转身进了船舱，给这艘官运的货船船主塞了一笔数目可观的费用，叫他再快些。

枫银岛地处东海，四面环海，岛上多是枫树。十七祖上选择在这里定居也是当初偶然路过，觉得好看。后来不知怎么又种了一颗银杏树，到了秋季的时候，一片火红之中有一个独树一帜的金灿灿。因为一直都没自己取过名字，故而当年的一些江湖朋友提及的时候，总不能一直“那谁谁谁的岛”这样叫着，顺口就说了枫银岛。

久而久之，便传了下来。

大约是因为这个名字的关系，大多数人在没有亲眼见过而只是听说过这座岛的时候，总能不下意识的自行脑补出一副隐居了世外高人的画面。但其实……

一群群穿着质朴的妇人围在一起拿着石针在一起晒渔网的空地上编织着渔网。她们的动作娴熟无比，仿佛眼睛就长在手上一样，根本没有低头，但是却能精准的穿对每一个地方。海风呼啸，她们还用头巾包裹着头发。常年在海边劳作，皮肤也颇为粗糙嘿呦，但是面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聊到了谁家有舔了个大胖娃娃，谁家今天的出海打鱼收获极好，谁家下海又摸到了珍珠可以卖个好价钱了……都能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偶尔还和一边在田地里锄地的家人或邻居吆喝一声，分享一下这些琐碎但值得高兴的事情。又或者是冲着在边上嬉闹的孩童喊一两声，时刻提醒他们不能随便跑远了，更不能独自跑去海边上。

往里走了，也有集市。除了生活所用的杂货铺子，也有胭脂水粉首饰店，还有专门兜售岛上少有水果的铺子，等等。

总之，是一片朴实无华之中透着点热闹的宁静。和外面任何一个临海的小镇都没什么不一样。

和江湖传言里的枫银岛天差地别，仿佛是两个地方。

但这样的地方，才是十七最喜欢的枫银岛。

忽然，一颗脏兮兮的些许有些破旧了的蹴鞠球滚到了十七的脚边。她弯了弯嘴角，轻轻的勾了一脚，再一颠，伸手抓住了跳起来的球。

偷偷拿了家中兄长玩剩下的球和小伙伴装作自己在蹴鞠就已经觉得自己极其了不起的五六岁的小豆丁看着十七这些动作，被震惊的一脸钦佩：“哇～姐姐你好厉害啊！”

虽然只是一群连蹴鞠是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小萝卜头，但是看着他们闪亮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也叫十七觉得很满足。

她弯腰把球还给了他们，还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都是五六岁的孩子，未必懂事，但是已经开始记事。其中一个小姑娘望着十七，忽然就咦了一声。她愣愣地看着十七，然后猛的往后跑去，边跑边喊：“阿娘～要过年啦！！！包饺子啦！！”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她阿娘哭笑不得的声音：“瞎说什么呢！才刚过好年！”

“就是要过年了！”小姑娘一本正经：“少岛主不是哥哥是姐姐了，就是要过年吃饺子了！”

“越说越没边了！阿娘和你说了，少岛主出去办事情了，所以没和我们一起吃饺子。等明年，不对，是该今年了，等……再等大家开始贴窗花的时候……”

“不是！就是过年了！阿娘你看！你看！”

小姑娘在母亲的怀里固执的扭来扭去，伸手直点十七的方向。

十七的心情也是有几分微妙的，看着那位母亲望过来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岛上的孩子们都是这样来定义过年的。也是这么定义她的。

小孩子都能认出来，做母亲的自然也是能认出来的。

“呀！真的是少岛主！少岛主您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哎呀，连元宵节都没赶上，不然还能一起吃汤圆了呀！”

“哎呀，真的是少岛主啊……就是说呀就是说呀！哎呀……”

“喔唷，少岛主回来多开心的事情，你们怎么叹气了呀！回来就是好事情！”

“少岛主姐姐你真好看！”

“是的呀是的呀！少岛主外面的事情都结束吧！以后不走了吧！”

“您是不知道啊，几位长老啊天天都在担心您！还有岛主，哎呀……”

“少岛主呀，您真的要多穿穿裙子呀，多好看呀！”

“是的呀是的呀……”

……

十七耐着性子和她们来聊了两句，然后才挥了挥手，直接跑去了二长老的草药堂。

因为这个点儿，她家阿娘刚服了药在午睡，大长老在处理公务心情不会很好，三长老在演武场骂弟子，也就二长老，看看医书，配配药方，相对心平气和一点。

“二长老～我回来了！”

“十七？”正在检查自己新晒的草药的二长老直起了身子。风韵犹存的脸上闪过几分诧异，还问了问边上的小徒弟，是不是真的十七回来了。

边上也是一脸震惊的小徒弟都还没回话，十七就迈着欢快的步子跨了进来。看见二长老还孩子气的嘟了嘟嘴：“几个月没见，二长老就认不出我来了吗？”

二长老一没想过一年之期未满十七会提前回来，二是更没想过十七居然会穿着一身浅鹅黄色的女装回来。虽然比起那些复杂的广袖罗裙来说这件衣服过于简单，但是对于十七来说，那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

叫她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先问什么好了。她打发了边上的小徒弟先去把十七回来的消息告诉另外两位长老，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看十七。看着她好端端的，好似还长了二两肉，才先松了第一口气。

“你这孩子……你的寒毒可是好了？”

十七撇撇嘴：“好了。老祖宗亲自动手，哪儿还有不好的道理。不信，你把脉。”

二长老自然是伸手搭了搭。确定了她没事，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这些年，因为十七这身寒毒而扎在自己心里的刺，也总算是拔掉了。

于是，她又问：“那你和叶前辈……”

“嗯，叫爷爷我是叫不出口的。但是，叫声老祖宗，还是可以的。”

“哪有你这样的！”二长老虚拍了一下十七的肩膀，神情之中带了点责怪的意思：“叶前辈他……他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

“那，我们本身就和一般人不一样。再说了，他都是一口一个小崽子的叫我。搞得好像我是什么小猫小狗似的。我叫他老祖宗够尊重他的了。哎呀，不说他了。”十七摆了摆手，跳过了这个话题：“二长老，我阿娘还好吗？”

提到十七的母亲，二长老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不过，知道你回来了，定会开心些的。”

说到最后，二长老脸上露出了几分欣慰之情，还拍了拍十七的手。倒叫十七露出了几分心虚，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那个臭丫头呐！在哪儿呢！”未见其人就问其声的，显然就是在距离草药堂更近一些的演武场上的三长老。他一见十七，就面露了嫌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自己穿了女装？”

“不行吗？”

三长老没说行还是不行，而是反问她：“哎，臭丫头。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打不过的人，所以穿了女装掩人耳目，这才逃了回来的？”

“老三！有你这样说自家孩子的吗！”

“啧，你看她像是会好端端的提前回来的人吗！事出反常必有妖！说，是不是在外面闯了祸的！”

“才不是呢！”十七反驳了一。眼珠子来回转了两圈，才故作轻松的回了句：“我是回来闯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