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阳光正好,细碎的金色在片片叶间斑驳而迷离。有微风挟带来前一夜雨后泥土的草腥味,让这个初夏多了些感触。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还未放下手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嗓音说:“《遗人而肥》这本书我找了好久,居然你这里有。”
我笑笑接过面前女孩手里的书,扫了条形码后不答反问:“是第一次来吗?”
“嗯,刚搬到这个小区。”
“身份证扫描一下,押金50,租期五日共三块,逾期每天多一块。”说话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
黄色斑点裙,白色罗马鞋。
“你怎么称呼?”女孩迟疑了一下又问。
“哎呀,来不及了,德音姐,帮我扫下,再被黑山老妖抓住我就完了!”另一本《霸道总裁的冰山女友》粗鲁地砸到我手里。
我只好取消前一本重新扫码。
“记得拿你的包!”我对冲出去的周晗提醒道。
“拿了,多谢!”话音落下,人早已没了踪影。
“咋咋呼呼的……”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眼眸。“叫我德音吧,免贵姓余。”
“余味的余吗?”女孩犹豫地问。
“你的书。”我头也不抬将书递了出去。
“谢谢”白色凉鞋转了个方向,然后终于消失在视野里。
不是余味,而是剩余的余——我在心里轻声说到,凉薄的心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一夜辗转难眠,午饭前顶着鸡窝头被圆姐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刚想分辩一二就听到对面的大门“嘭”地一声巨响。
“不是吧,你起床气这么大的吗?”圆姐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是对门。”我抚着心口解释。
“神龙见首不见尾,脾气这么差估计不是什么善茬,半年都没碰过面算你运气不错了。对了……上次那个怎么样?什么感觉?你把人家晾了几天,人家母上大人天天追着问我……”
我把手机调成外放,随手搁在洗衣机盖上,然后挤好牙膏开始刷牙。
“你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听电话?”手机那头恶龙咆哮。
今天运气果然特别背,半个钟头后,我坐在店里用了十来张纸巾蘸取裙子上晕染开的雪碧饮料。
“这是怎么了?”店里一个男孩忍不住好奇地问。
“拐角那里被一个着急去上课的孩子撞到了。”我笑笑。
“还好没颜色。”他也笑了。
“是啊,忍一下就干了。《汉代建筑式样与装饰》……你学建筑的?”我抬头瞅了他一眼:黄色的格子衫配牛仔裤,很高,目测一米八五的样子,再往上是规整的板寸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青色胡茬圈着一张淡粉色的薄唇。
“你不认得我吗?”他轻轻推了一下眼镜架。
“什么?”假装没听清,我有点讨厌被搭讪。
“只是兴趣,我是学商贸的。”他伸手接过书补充道,“我叫顾勉之。”
“你好”我点点头,掩饰地举起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然后开始接待一位阿姨的咨询。
临出门时,他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只笔飞快地写在我的便签本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分心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你这几天少喝点玫瑰,玫瑰性寒。
哭笑不得。
难道真是熟人——不想矫情地辩解,我的确有些脸盲,哪怕对方只是剪个头发化个妆或者换身特别的衣裳。所以,比起五官,我优先观察人的衣着,虽然后者完全不可靠。
纪伯伦说,一生有两个我,一个在黑暗中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
活在当下,而当下的我到底是真的我还是只是一场梦幻?
每当我开始思索一些光怪陆离的问题时,耳朵总会隐约发痒,仿佛那个人呼出的热气从未远离——湿润而滚烫的、一种近乎残忍的缱倦。
绵绵……
是你在叫我么?
我安逸地舒了一口气后睁开双眼,赫然看见一张男孩的脸近在咫尺。
“我叫顾勉之。”男孩略有些慌乱地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接着说,“你晕倒了。还记得吗?”我扭着发酸的脖子,这才发觉自己正侧躺在书店靠里的墨绿色长沙发上。
“这张沙发躺起来并不舒服。”我突兀地说,然后懊恼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抱歉,我是想说,谢谢你照顾我。我叫余德音。”
他的脸却开始莫名其妙地红了一大片,一直没到衣领下面。
“你总是很快忘记别人吗?包括曾经……呃……相识的?”
原来不是害羞而是怨怼?从他的质问中,我察觉到一丝暧昧——等等,暧昧是个什么鬼?
“我喝醉被你捡到?”我无所谓地开着玩笑。
“你!”他较真的样子还蛮可爱的,可惜下一秒眼神若刃,紧绷的下颌仿佛在极力克制什么。
“你今天……是不是没戴眼镜?”逡巡着他的脸,我坐直身子后问。
他刚要回答却被裤袋里的手机铃声打断,于是一面讲电话,一面弯腰从包里掏出一个水晶球递给我。
这人到底谁啊?我两个月前买的水晶球怎么会在他那儿?
等等,沙发……眼镜……水晶球……
“对不起……我会赔偿你的,你可以打这个电话139……”回忆里,我通过同城网上门去看一张九成新的二手沙发,结果不小心踩碎了卖家意外掉到地上的眼镜……
我的脸也火烧火燎起来,因为最后的记忆是清早我手忙脚乱穿衣服离开的场景。
“不是吧妹妹,一夜风流都没有印象,你的脸盲持续刷新我的认知。”星巴克里,闺蜜乔悦优雅地抿了一口蓝山语不惊人死不休。
人美有特权,她翻白眼的样子也召来了不少玩味的侧目。
反正,我是不承认自己当时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窘状。
“他不是很高吗?”乔悦好以整暇地八卦。
“你怎么知道?”我嘴角微抽。
“废话,除了跟我吃个饭,跟你编辑吃个饭,你每天不就是家里店里两点一线。能让麻木又脸盲的你印象深刻的,想想也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留字条的高个子男孩呗!”
“太高了,不好。”我喝完最后一口香草星冰乐下了结论。
“那个……不搭?”乔悦露出淫笑。
我反应了十几秒便在桌下踢了她一脚却同时听到隔壁座位呛到咳嗽的声音,特别夸张。
“你没事吧,勉之?”一个女孩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望着他红成虾米的脸,突然觉得他挺可爱的。
“女朋友?”我问。
“我他……他同学。”女孩答。
“我说,我是他女朋友。”我心里偷乐脸上却越正经。
余光瞅见乔悦对我行“膜拜”之礼。
“你有意见?”
“呃……”
我一个长篇的第一章,后来没想法,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