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致远驱车带着之华来了一家高档餐厅，刚停好车，他略带歉意的看向之华，“不好意思，事先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冒昧订了这家餐厅。”

之华面上是得体的笑，“没事，我们做警察的没什么忌口的。”

沈致远笑的极为爽朗，“为人民服务不是，走吧。”

薄靳言将车熄火，隐在车里，眼睁睁瞧着沈致远将之华从车里牵了出来，他一巴掌拍到方向盘上，眼里都冒着火气。

妈的，老子的女人你也敢碰？！

门口守着的服务员迎上来，微笑着问道，“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沈致远笑笑，“有的，我姓沈，两位。”

“好的，沈先生，这边请。”

餐厅里的装潢都极为高雅，之华暗暗咋舌，在这里边吃一顿饭，怕不是得花她一个月的工资。

她正四处打量着，服务生已将他们引到订好的桌子旁，沈致远替她拉好凳子，“袁小姐，请坐。”

“谢谢。”

沈致远将菜单递给她，“袁小姐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

之华笑着摇摇头，“我不常来这种餐厅，还是你点吧。”

沈致远看了看菜单，抬手招来服务生，“奶油浓汤，菲力牛排要七成熟，焦糖布丁，都来双份。”

之华看着他轻车熟路的样子笑着问道，“你经常吃西餐吗？”

沈致远笑着耸耸肩，“家里面在我初中的时候就把我送到国外念书了，我当时又不会做饭，只能入乡随俗。”

之华试探着问道，“所以我妈妈跟你们家是有合作关系了？”

沈致远也在一瞬间低了眉眼，“是的，我父亲最近正在跟你母亲谈合作，我最近也跟着去了几次，今天是到杭州来出差，所以来见见你。”

袁母当年眼光极为精准，改革开放初期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把目光投向了对外贸易这条路子上，硬生生是从一个小公司做到一个庞大的上市企业。所以能跟沈致远这种家族企业谈合作，之华倒也不意外了。

而沈致远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他俩见面的目的只有一个，商业联姻，强强合作，才能创造共赢不是？

这大概也是妈妈当年坚持要和爸爸离婚的原因吧，她忙着缔造她的商业帝国，却厌烦了爸爸太过于满足的样子。

可前世已经成了那个样子，若她真要跟沈致远在一起，没有爱情的婚姻大概会更可悲。

之华抬头看了眼沈致远，见他也是一副低沉的样子便明白沈致远大概也不喜欢这种联姻。她能感觉到，沈致远身上的绅士风度是演不出来的，所以要跟他在一起，结果也不会太差吧？

她正想着，却不妨桌子旁多出来了个气呼呼的薄靳言。

之华有片刻的怔愣，随即蹙着眉道，“你怎么来了？”

薄靳言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他冷着语气，“我怎么不能来？”

沈致远瞧着他俩这样子，一时有些懵，他指了指薄靳言，“袁小姐，这位是？”

之华尴尬的笑笑，“是我警局的同事。”

听到同事这两字，薄靳言更气，他拉着之华的胳膊便往外走，却不妨她一直挣脱着他的手，搞得一旁吃饭的人都看过来。

沈致远拉着薄靳言的手，蹙眉道，“这位先生，请你放开，你弄疼她了。”

薄靳言立时放了手转过来瞧着沈致远还抓着他，便冷冷道，“你信不信我告你袭警。”

他一副“我背后有人”的样子，倒让沈致远冷笑一声，“这位先生，旁边这么多人证，您有什么理由告我，我看您倒像是跟踪袁小姐来的。据我所知，跟踪他人属于侵犯隐私罪，也是违法的。”

薄靳言鼻翼微张，大力甩开他的手，“你以为你很懂法？而且我跟我女朋友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管。”

沈致远一听女朋友三个字，瞬间蹙了眉，他看向之华，“袁小姐谈恋爱了？”

之华气结，带着歉意摇摇头，“没有，是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私事，今天这顿饭大概吃不了了。”

沈致远起身扣上西服的扣子，“也是，我也不喜欢吃饭时有人打搅，袁小姐要是处理好了，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沈某随时恭候。”

说罢，他冷冷扫一眼薄靳言，转身离去。

之华瞪着薄靳言，一把把他拉出了餐厅外的一处偏僻的空地，她低声质问他，“你凭什么跟踪我？还有我什么时候是你女朋友了？”

薄靳言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我看你跟陌生男人吃饭，怕你出事，而且你怎么不是我女朋友了，咱俩都结了两次婚了，”他看之华接不上话便越发起劲，“再说，你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吃饭？”

之华气不过，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总有治他的办法。

她带着些许冷笑看着薄靳言，“大清都亡了，你还以为这是你爱新觉罗家的天下呢？我怎么就不能跟别的男人吃饭了？怎么？让你想起凌云彻了？”

之华这一番话直直往薄靳言心窝子里戳，气的他面色通红却再也接不上一句话，她便趁着这空档抬脚便走。

她慢慢走在路上，本想去坐公交，可看着车上乌泱泱的人群便泄了气，抬手便拦了一辆出租车。一上车，司机照例问她去哪，之华疲惫开口，“师傅，您能先开个五十块钱的吗？”

司机大概没遇见过她这种人，愣了一下，而后一笑，“好，那我今晚带你杭州一日游。”

薄靳言瞧着之华远去的背影，渐渐红了眼。

其实他很在意她，可这话从他嘴里说了出来便变了味，逼得她一次又一次心灰意冷的离开。就如同前世一样，他折磨凌云彻，把永璂从她身边夺走，最后又用一把铜锁，把她锁在了翊坤宫。

他做这些也无非是想让她跟他服个软，想知道她心里是不是还有他，一如初见那般。

他爱她，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所以最后夫妻离心，兰因絮果般的结局，只能是他活该。

车子左拐右拐在城里的大街小巷穿梭着，之华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恍然落了泪。

那番话戳的不只是薄靳言的心，更是她自己。凌云彻在她心里，仿佛就是个死结，任谁都解不开。

她永远都记着，自己一个人于长街上孤独无助走着时，凌云彻永远都会提一盏灯或是打一把伞，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寒冬风雪里，他也会折一枝梅花送给她。

可最后，凌云彻却为了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但之华心里清楚，她不会爱上凌云彻，他们之间无关情爱，只有相知。这样的知己之情于那深宫中太难得，她懂得，所以更珍惜。

那个在微风阵阵的夜里与容珮说着不念的人，却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再度落了泪。

还爱他吗？

之华想了想，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于大街上逛了一圈，之华终是回了家。刚拿出手机，便看到沈致远的一条微信，“袁小姐，虽然我不喜欢商业联姻，但我喜欢你，如果你真的没有谈恋爱的话，那我想我应该是可以公平竞争的，晚安。”

之华将头埋在膝盖里，长长叹了口气，怎么跟薄靳言的事情还没搞清楚，就又来一个？她觉着好笑，自己这人生也真是够丰富多彩了。

这思绪还没理清楚，便又弹出来一条短信，之华虽不认识号码，可她一看便知道是薄靳言发来的，“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重新爱你一回吗？”

之华扯出了个苦涩的笑，只回了四个字，“早点睡吧。”

热情会用光，爱大概也会被彼此的消磨耗尽，再真的心也会被层层叠叠的失望磨褪了色。

就像她的少年郎会消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