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子徘徊在山间中的森林过了至少半个时辰。

反复踱步，抓耳挠腮，不停的抽香烟，看海边的暗淡夜色，直到太阳露出半些姿色，天边镶嵌着海的倒影，海浪的声音，再次清晰在耳畔边响起，这样才从迷惘中惊醒，起身微叹口气，转身向回程小径走去。

只是可怜，留下了一地的烟蒂和狼藉。

回程的路上还如往常一样，海鲜早点摊的叫卖声，人群涌动的吵闹嬉笑，青子仅是独行在他们其中，宛如分水岭一样的分开人流，却还是撞到鼻子，踩到他人的脚趾，唯一能令青子平静的海浪声，却让这颗孤独，躁动的内心，更加火上浇油，烧灼的让青子浑身发痒，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低头快步的奔走，携着那灰烬般的内心，驮着唯一可以给予慰藉的旅行，不食人间烟火，仅仅是给予自己的痛楚的发泄。

青子就这样，回到了海边的酒店，踩在脚下的沙砾，仍和初入海边的那天一样，炽热，柔软。

“阿兰，我回来了。”

“你可真是不负责！”

刚刚进屋，身上的潮腥还没散去，扑面而来的便是阿兰和朋友打电话的牢骚满腹。

青子确切自己想开口劝阻，仅是为那种不切实际的存在感罢了，何其可悲，却又黯然失色。

“我就跟你说，这趟旅行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阿兰……”青子用极度低沉的烟嗓念叨。

“还有那个海鲜粥？别提了，还不如老家种的白菜泡盐水呢！这些都是什么臭鱼烂虾！”

青子那颗不安焦虑的精神，终于决堤了。

“阿兰！你又搞什么幺蛾子！咱们不过夫妻一场，你何必如此挖苦我？我好不容易和隔壁邻居借了几千，你看看你！你真的理解我吗？我仅是希望得到理解，真的很令人费解吗？”青子眼泪夺眶而出，拍着木质桌子伴着海畔的声音大骂到。

“你……！”阿兰的嘴，终于被青子首次封上边。

……

青子大喘着粗气，手抖得厉害，哭泣的抽噎声伴着呼吸一次又一次突破着胸膛，宛如即将越狱的囚徒，怒目而视着阿兰，牙都要被压断了。

房间里两头发怒的狼，眼神对视，躲闪，再次对视。

青子注视着海平面，揉了揉头上的蓬松乱发，叹了口气，手伸向口袋中的软烟盒，犹豫片刻，又收了回去。

沉默。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回去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就不陪你结婚了，这趟就当是我给你的最后礼物吧！你现在还年轻，还能做很多事情，我呢，只是一个普通的文盲，你说的很多，臭鱼烂虾。”

臭鱼烂虾。

阿兰眉头紧锁片刻，却再次舒展，也回头望了望海平面，反复眨着眼，抿抿嘴唇，似乎实在品尝海边的咸腥味，口中叹口长气，微微张口。

“好吧。”

其实阿兰早已预料这事终会发生，早已收拾好行李，偷偷放在床底，她也明白，这趟旅途本是不归之路，再如何已经无力回天。再怎样劝阻。也会被消磨的一塌糊涂。

昨晚阿兰一整夜没有入睡，青子离开旅馆后，阿兰偷偷跟了出去，一起穿过夜色降临的大海，她只是偷偷躲在树后，凝视着青子一整晚的崩溃，阿兰心中必是百般波折，她也希望青子会明白，她这样做，是要教会青子的成长，只好故作高深，看着青子一次又一次的崩溃，决裂，这样对于她来说，也是屡试不爽的吧。

回程的车上，阿兰坐在后座，看着眼前熟知的一切，步入暮年的大海之景，唯一不变的，便是枯黄的青子，面黄肌瘦，与其说是救赎，倒不如略带调侃的说是可悲的奴隶。阿兰浑然不知，青子早已泪流满面，下一步仅仅差倒在方向盘上痛哭。

“到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了，兰。”后视镜中倒映出青子肿胀的眼睛，布满血丝的。

“昂……好”阿兰再次犹豫，要不要再吻他。

并非。

“我走了。”

仅是留下一句诀别的话，两人在山村的小道里背道而驰，走的越来越远。

阿兰停下脚步转身，渴望得到青子的怀抱和烂漫的话。可惜这一切并没有发生，这时她才明白，他们两个的故事，到这里就再也没有可能，再无续章。

青子只是含着泪的，呜咽的嘴，快速扇动着鼻翼，不希望看到这样破败不堪的自己，只好低着头，越走越快。

夕阳下二人的故事终于诀别，再次相见早已不切实际，或许会永远铭记，这次海边的暗淡，真诚，遗憾的泪水，阿兰永远消亡，悲剧的走进温柔的回忆，青子仅是持续堕落，继续苟活于世。

故事帷幕，再一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