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复生（10）

类似外祖母悖论——假如你回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母杀死，但此举动会产生一矛盾的情况：你回到过去杀了你年轻的祖母，祖母死了就没有父亲，没有父亲也不会有你，那么是谁杀了祖母呢？ 或者看作：你的存在表示，祖母没有因你而死，那你何以杀死祖母？

　　换成我们现在情况——按照原定历史，也就是凤羽所说的，凰初最后的结局是自我封印，可现在，她选择了自我放逐，那也就是说，未来的历史发生了改变。那是否是因为他曾回到上个世代，带回了我前世萧岩生的魂魄，加上他从一千年后回来了？也许还要再加上况天琦从三千年后回来？所以一切发生了改变。可他们会从未来回来，不也间接证明了凰初曾经的选择也不会是自我封印吗？因为若是她最初的决定是自我封印，并且所有时刻的决定都是自我封印，那根本不会有凤羽回到现代找我来帮忙这件事，更不可能有两三千年后况天琦的出生……

　　简而言之，只要凰初按照原定历史往下走——她自我封印，便不会发生后来这一系列的事——凤羽从一千年后回来，我的到来，况天琦从三千年后回来。可也正是因为我们的出现，改变了她现在的结局，也就生出了后来一系列的事。

　　我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一切熟悉万分，仿佛我曾经历过这样一件事，但又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了。

　　凤羽盯着凰初，很久问：“还是因为他？”

　　凰初摇头：“你怎会如此想？我做的决定，从始至终都与他无关。”

　　“如果真的与他无关，那万年之前姐姐你为何不顾他们的劝阻，一定要转生成为人类？我才不相信你那套想要体会人类的七情六欲的说词。如果真想要体会，反正我寿数无穷，在人世间多待一段时间便是了。姐姐，他不过是你接触较多的唯一一个人类，何以就能对你影响至此？还是因为之前在人类世界的经历，你再一次见到他了，为了逃避，所以做出这个决定？”

　　我算是听明白了，合着是在说萧岩生。他提到在人类世界的经历，莫不是那年我把她当成小玲姐姐的事？

　　有这个可能。

　　可当时我们一起待了不到一天，那时候她也没有记忆，犯不着做这么绝吧？

　　姐弟俩看着彼此，或者说是在对质。凰初没说话，我在一旁站着，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我们三个一安静下来，人群中的声音就听的清晰多了。

　　“那是复生吗？”

　　“看着有点像，他都长这么大了啊。”

　　“他们在干什么啊，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不知道，感觉是我们没法干预，也干预不了，甚至参与不了的事啊。”

　　“那还是看着吧。”

　　然后有人走下来，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的传过来。我能感觉到是小玲姐姐和大哥佑过来了。

　　小玲姐姐喊我：“复生，好久不见。”然后是大哥佑的声音：“臭小子，都长这么高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我强撑着笑了起来，可我想，我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但那都不重要了，毕竟，我终于找到他们了不是吗？我猛然冲向大哥佑，紧紧抱住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大哥佑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小玲姐姐直接开嘲讽笑话我：“哎，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复生，几年不见，我以为你该长大了，变得成熟稳重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我这样都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他们，亏得小玲姐姐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赶紧松开大哥佑，胡乱抹把眼泪站好。

　　我还没说话，又听小玲姐姐说：“我虽不太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我觉得你们俩的争辩毫无意义，为何不直接问问另一个当事人？”

　　是在跟凰初和凤羽说话。

　　凰初想了想，果然看向我了，那是很淡的一眼，我看不出她情绪，然后她问我：“你可还记得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又与你说过什么话？”

　　凰初跟萧岩生说过话？我记忆中全无关于这些的半点消息。也对，我现在是况复生，不是萧岩生，也没了那时的记忆了，我现在所知晓的一切都是从凤羽那里得知的，若他的记忆不完整，那我又怎会清楚一切呢？

　　我诚实的摇头：“抱歉，我记忆不全，不记得你曾与我说过什么了。”

　　凰初看向小玲姐姐，冲她笑了笑，说：“你看，我问了，但他不记得。而且，岩生是岩生，况复生是况复生，他们没有相似之处。”

　　她亲切的唤萧岩生为岩生，那是否意味着她从未怪过萧岩生？这个答案暂未可知。由现在的情况是否可以得出，她和萧岩生之间有一段过去？也不尽然，但真要盘论萧岩生当年为何失约，答案应该在命运身上。

　　我往末的方向看，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们近前了，就在凰初旁边两三步远的地方站着。我一愣，下意识地瞪他，他不甘示弱，也瞪我。我俩瞪了有一会，就听到凰初又说话了：“我和岩生之间的事，我心中自有决断，就不劳诸位费心了。至于况复生，小羽，从哪里将他带来的，就送回到哪里去吧。”

　　小玲姐姐突然笑出声，我听的分明，她又说：“爱一个无罪，爱错一个人也无罪，但不知道爱的是谁，就有问题了。”

　　凰初拧眉：“此言何意？”

　　小玲姐姐只是看着她笑，倏地，身后远远传来小虎哥哥的声音，在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况复生就是萧岩生，是你辛辛苦苦等了近十年的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小虎哥哥站在了我身旁，他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去看凰初，再说：“上个世代终结，在这位的帮助下，”他看向凤羽：“萧岩生的魂魄得以跨越世代，来到新的世代。他希望我助萧岩生重入轮回，我答应了，但条件是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没有隐瞒，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诉我，但我知道，那并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等这位离开后……”他又一次看向凤羽。

　　凤羽说：“叫我凤羽就行了。”

　　小虎哥哥颔首，继续说：“等凤羽离开后，我再问了萧岩生，他说，他前半生活的幸福，后半生其实也很好，因为他遇见了一个人，不，他说是神。他跟我说神爱世人，那他也是这世人中的一个，不知道这神能否也爱他一些？他说这话时，给我的感觉是没有希望，因为他们口中的神，似乎是无欲无求的，大概唯一向往的就是当时的人类世界，对吗？”

　　小虎哥哥在看凰初，她一怔，然后点头：“对。”

　　“后来，萧岩生又告诉我，他离开时，你曾与他约定。但其实那并不是你们第一次做约定，在那之前，你就说过，你助他复仇，他与你一同出世。而这一次的约定，依旧如此。只是你又说，若他不守承诺，你们便此生不复相见。对吗？”

　　“对，是我说的。事实也证明，是他失约了。”

　　“那你是否想过，他为何失约？”

　　“我不在乎过程，我只看中结果。”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当初送他离开，就是送他去死，你还会这样说吗？”

　　“不可能。他有无名在手，即使复仇失败，无名也会护他周全，带他回到我身边的。”

　　“凤羽和萧岩生说完之后我也是这样以为的，毕竟神剑有灵，又得主人授意，定会护他周全。可我们都忘了，有个人曾经在人类世界待过，也在那里做了一些他以为对的事情……”

　　小虎哥哥视线直直定在末身上：“对吗，命运。”

　　末被点到名，一时怔愣，好久没说话。他慢慢低下头，似在思考，少顷，他忽的抬头，认下了：“对。曾经，人类在我眼中是贪婪、自私、狡诈……所有不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他们。姐姐不认同我，他让我以人类的身份去经历了一遍，但她不知道，就是这场在人类世界的经历，让我更加坚信了心中的看法。恰好那时我从人类世界回来了，而萧岩生刚好要离开，去复仇。你看，我姐姐待她这样好，亲授他武艺，亲自指点他，甚至连无名都给了他，可他呢，他一心只想着复仇……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凰初陡然看向他，眼中尽是不可思议。我看到她握紧拳头，似乎在努力克制什么，半晌方说：“你！你都对他做了什么！还不速速说与我听！”

　　末勾唇，嗤笑一声，此刻，他似还是那个人世间的命运：“我当然是送他去死了啊，不然还能有什么？似他那般不知所谓的人，怎配与我们同回梧桐苑。”

　　我心中只觉愤怒，就算打不赢也想上去揍他一顿，以泄心中之愤。但还没等我动手，凰初这样做了，她一掌拍向末，似是用尽了全力，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若不是另一道蓝色身影及时接住他，怕是他会直接撞到会场的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