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6)

料峭春寒时旧雪下掩的又是何时长来的新草，唯待春来时拂过的春风消融了覆于地面上的厚雪，使那连延春草顺春风的风势繁衍数十里、百花齐放争得春来，竞相挺直因一个冬日刺骨凌厉的西北风而不得不折起的脊背。

早在寒冬腊月，他便兴致冲冲的翻出些笔、纸来，手腕转动只见他寥寥勾勒几笔，便将一只可爱的小鸢画在微微泛黄的纸上。他又是几笔，给小鸢添了些许花纹，倒显得它独特起来。不会有孩童能拒绝春时踏青赏花、放飞纸鸢的活动，他不过是更期许了些，早早便开始画独属于自己的纸鸢，准备等过几天山上的雪消融了，春笋破出地面的时候上山去，砍些竹子来作纸鸢的支架，再下山去趁着最早的早市买到最新鲜的浆糊和刚扎好的麻绳。——这样的黏性最强，往做好的竹架上黏纸的时候会更牢固，不会风一吹就坏。

别的孩子都有自己的阿爹帮着做纸鸢，他不一样——并不是他没有阿爹，而是阿娘说他的阿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手上有好多好多的事忙不过来，没办法抽出身和时间来给暮雨做纸鸢。

阿娘说他从小到大就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懂事的孩子是不会强行要求阿爹回来给自己做纸鸢的，于是他会自己做。

他的第一只纸鸢说不上太好，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粗糙”。他没有人教他纸鸢到底该怎么做，他只能自己慢慢摸索。一年又一年，春去秋寒，山上的新笋出了一批又一批，不断的有幼笋长大成为那片竹林里高大挺拔的竹子。他的纸鸢也是，做的一年比一年好了。从一开始毛毛糙糙的木架子和糊得破破烂烂的宣纸到最后做工精致，总能引起一阵赞赏的纸鸢。

山下的孩童总能从那些商铺里那些琳琅满目各色各异的风筝中选到自己喜欢的，可他不一样，他会自己动手做。从支架怎么搭到图案再到最后纸鸢的图案设计，统统都是他自己做的。

倘若日子能一直这般过下去就好了，整年在山上练功，帮着阿娘耕田干活，春时开始给自己做漂亮的纸鸢拿下去同山下的孩子打成一片，甚至可以帮那些买不起风筝的孩童做。

可天总不会随他愿，似是觉得他活的太过顺利快乐了。阿爹不知踪迹，多年后他才知道阿爹很早就死了；阿娘被人当着他的面抓走，他费劲全力想要逃跑去往另一个地方，像先前一样一个人支起小茅屋，只不过是再没了家人的陪伴没有了对亲人的念想。

他只想好好的活下去的。

他爬在床上，浑身上下疼的要命，他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结束，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第一次的疼痛与毫无规律，粗鲁的动作几乎让他晕厥，却又不得不强撑着去迎合。

他一面用力咬着床单一面告诉自己，不能哭，阿娘很小就教过他，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