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反刍

　　“王一博！”苗琳闯进办公室，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扫了眼办公桌，苗琳拿到了搁在一旁的杯子，看了一下，到饮水机那接满了水，递到王一博手边：“嗓子疼了吧。”

　　视线偏离几分，握着鼠标关掉了视频窗口。

　　看着旁边神情复杂的姐姐，王一博接过杯子，之后调出记事本，在上面写了一段话：“苗琳姐，我还活着，这就够了。”

　　鼻头忽的一酸，苗琳点点头轻轻笑着，眼眶却是不自觉地红了，拍拍他的肩：“好好歇歇吧，工作室的事交给我，反正我有大栗子，他会帮忙的。”

　　谢谢！王一博投去了感谢的目光，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心思做事。

　　没想到一次不起眼的争执，会轻而易举揭掉好不容易结痂的口子，弄得人尽皆知，不得不佩服他们的“神通广大”。

　　害一个人，何止千百种方法，殃及池鱼，算他倒霉。

　　一出办公室，所有员工学员不约而同地望向王一博，他们神色各异，惊讶、怀疑、怜悯、同情，一个个的精彩得很。

　　直到苗琳吼了一声，众人这才讪讪地收了视线，上课的上课，做事的做事，作鸟兽散。

　　对上李逍愧疚的眼睛，王一博跨着步子，面无表情地擦了过去。

　　回到家，在楼道上，王一博看到站在他家门口，满脸焦急的肖战。

　　—你怎么在这？—

　　听到脚步声，肖战马上望过去，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底是说不出的心疼。

　　王一博被肖战眼里的情绪晃得心头一颤，他忽然有种松懈感，那些被自己咽下的痛，此刻纷纷反刍上来，反复碾磨，比刀割还疼。

　　肖战没有说话，紧紧揪着衣袖，生怕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动作惊到眼前人。

　　脑海中不停回荡着视频里，被一群人按在地上的人，从试图挣扎反抗，到被嘴里塞入不明物体后的痛苦绝望。

　　那种“孤立无援的绝境”，肖战永远体会不到。

　　王一博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绕开肖战，匆匆掏出钥匙开门，但钥匙怎么都对不上孔。

　　好不容易开了门，王一博就跟被人追杀似的，仓皇地窜进了屋子里。

　　刚想关门，肖战却忽然上来抓住门框，王一博怕伤到他，生生停下动作……

　　门，关不上了。

　　—你到底想干嘛？—

　　王一博不耐烦地质问着，手上的动作也是杂乱无章。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网民可以轻轻松松揭掉一些人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疤，想骂就骂，想怜悯就怜悯，甚至他们谁也不认识谁。

　　几个字，几句话，就可以把他们的心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现在的王一博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又坠满重物的弦，稍微碰一下就可能分崩离析，断开的瞬间还会伤到自己。

　　一点也不像那个好脾气的王先生。

　　“王先生……”肖战进屋，反手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望着他，“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王一博呆住了，整个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被同学欺负时没人抱，嗓子哑了没人抱，巷子里过了一夜没人抱，爸妈的怀抱被自己的怯懦推开……他还有资格吗？

　　摇摇头，王一博知道自己是个贪心的人，还是个有坏心思的人，他这次抱了，下次还要更多。

　　不会有人把一直怀抱给自己，而自己也不属于被谁拥抱的谁，于是他又一次违心的拒绝了。

　　不是自己的，又何必奢求，得而复失，更可悲。

　　—不用了，谢谢你能来看我。—

　　—刚才的事，对不起。—

　　王一博为自己的质问感到抱歉，比划完不等对方反应便调头走开了，他想有个人陪，却不敢挽留肖战。

　　听着身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王一博终是忍不住喉咙的刺痛，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自嘲地想着，王一博，你胆子真小！

　　“王先生，我耳朵不好，你知道的！”肖战一把抱住了咳成一团的王一博，两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肖战摘下耳朵上的助听器塞到他手里，自己也是一阵哽咽：“你别绷着自己了，会受不住的！”

　　在王一博拒绝自己的请求后，肖战是失落的，同时也觉得这样很唐突，还有些心疼。

　　明明是自己打扰了他，最后却是他反过来道歉，肖战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为了不影响王一博休息，于是他就揣着失望准备离开，刚到门旁边，就听见了那几乎窒息的嘶鸣声。

　　那一刻，肖战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回去，毫不犹豫地抱住了脆弱的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