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浑水

满地戴着面具的尸体，一把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一群青面獠牙的鬼。耳边是那老东西肆意猖狂的笑声，想提剑，却没有力气

鬼谷老谷主想不到正源门名门正派，竟也养出了你这么个屠杀师门的妙人

那老鬼的声音伴着虚无缥缈的浓雾传来，女子想上前，但动弹不得

陆玄岚其他人我不管，但陈修的孩子，我要定了

鬼谷老谷主你？你有这个本事？若想要这孩子，便来鬼谷找我吧

鬼谷，我不去。她这样想着，试图冲上去活劈了那渐行渐远的老鬼，可猝不及防脚下一滑，重重跌倒。

周身疼痛使意识逐渐清醒，陆玄岚睁开眼，人已经躺在床下，窗外一片灰蒙蒙，似乎还在淅淅沥沥的下雨。

又是这个梦。陆玄岚揉着臂膀裹起被子重新爬回床上。昨晚千不该万不该怼那叶白衣，明知道打不过他还要上赶着挑衅，结果伞被抢了不说，还在外面等雨停等到了半夜。深夜雨后，多冷的天气啊，若是自己的身子骨耐得些许寒气，说不定淋着雨就回来了，只可惜……

“五湖盟主高大侠……”门外来往住店客人的谈论令陆玄岚回神，隔着窗纸往外瞟，就住在自己对面的叶白衣的房间早已换了陌生面孔进出，叶白衣下山的目的之一便是荡平鬼谷，他八成是去了高崇的英雄大会。陆玄岚头疼地按揉眉峰，若不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心答应了容夫人这桩事，以这老家伙素来行踪不定又脾气古怪，自己恐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虽然对这白衣老儿心存不满，但活儿仍然要做，简单洗漱过后，陆玄岚便寻着五湖碑的位置而去。

叶白衣静静躲在距离周温不远的草垛里，一边看着那二人谈话，一边观察着各门派间的动静。忽然察觉身后一股寒气，不动声色地拾起脚边的石子向后置去，紧接着便听见女子低呼

陆玄岚叶前辈，您多年的修行若是能用在别人身上，那该多好

算起来真正认识才不过一天，就被袭击了两次，陆玄岚将方才攥在手心的石子嫌弃地扔在一旁，学着叶白衣的样子在他身边半蹲下

叶白衣见是她，阴阳怪气的笑道

叶白衣你也知道你不配呀？

陆玄岚没好气的回他

陆玄岚你什么意思？

叶白衣斜视她

叶白衣我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没见过跟踪人跟踪得这般不敬业的，追踪之术如此之差，你的雇主有没有后悔雇你来跟着我

陆玄岚想冲着他后脑勺给他一个手刀，但是最终还是理智克制了冲动

陆玄岚我在来的路上见到了一队人马，估计来者不善

叶白衣的语气总算正常了些

叶白衣什么样的队伍？

陆玄岚我远远用暗器试了一试，只知道马车上机关甚多

叶白衣敛眉，像是在思索什么，但不多时，五湖碑下的争执声便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躲藏的地方离五湖碑并不近，那边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陆玄岚侧耳认真听了一段，不过是各大派因琉璃甲而生龃龉，但这高崇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与自己兄弟平分了琉璃甲却隐瞒不语。江湖上为利益而反目成仇的戏码太多了，陆玄岚完全没有再听下去的兴致，索性席地而坐，余光瞥见叶白衣的神情，自从琉璃甲这个字眼从那伙名门正派嘴里蹦出，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不对劲。尽管这老怪物面色如常，可天下武库的秘密与他的爱徒息息相关，多年杀生造孽的陆玄岚凭着直觉瞎猜，二十年前容炫之死绝对不如江湖人口中轻描淡写的那般简单。

自己是蹚了浑水吗？这潭沉寂了多年的浑水又是谁搅起来的？五湖水，天下汇，彩云散，琉璃碎，陆玄岚默念着这几句童谣，看了看不远处的温客行，罢了，浑浑噩噩活了这几年，蹚一趟浑水又何妨。何况这水，颇有意思。

龙孝……无论你怎样多方骚扰我们，威逼利诱，我们也绝对不会帮你打开武库！

稚嫩的童声使陆玄岚探究似的再次拨开草丛，那坐着轮椅孩童模样的男子正是方才她在路上所见之人

叶白衣你说对了，他们果然来者不善

才一盏茶的时间不曾关注，事情发展的如此之快吗？陆玄岚自言自语

陆玄岚这是要开始狗咬狗了吗？

叶白衣冷哼道

叶白衣这小子来的正好，也省得我费功夫寻他

原本阴沉的天气突然间又开始电闪雷鸣起来，看着阵仗，怕是又有一场大雨。夏季雨前烦闷的气候使人透不过气来，但除此之外，陆玄岚还嗅出了这气候里压抑绝望的味道。看那高台之上，千夫所指，高崇百口莫辩，这场戏，终于要散场了吧。一道霹雳直冲五湖碑而下，不知是天力还是人为，碑倒人死，场面一片混乱，陆玄岚看着周温二人飞身而起，身边的叶老头亦紧随其后，陆玄岚踟蹰片刻，索性也跟着叶白衣入这乱局中去。

与温周二人不同，叶白衣冲着那龙少阁主而去，赤手空拳便轻松避开龙渊阁守卫，将那孩童提起边走，害得身后的陆玄岚不得不替他善后。

陆玄岚你这老头，行事之前不能先说一声吗？

叶白衣将龙孝扔在地上，用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脚，随后望了望远去的温周，将麻袋丢给陆玄岚，急切嘱咐道

叶白衣我先去追那两个，你带着他来。

陆玄岚双手环胸原地不动

陆玄岚我的雇主只要求我跟着你，可没说让我帮你啊，况且你的追踪术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能等会再去找他们？

叶白衣……容夫人雇你花了多少钱，值得你这么尽职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