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密谋

　　【六】

　　曾是誉朝最繁华的都城东阳，此时早已失去了万家灯火的景象。夜已深，皇宫里宴会才开场，却全是野蛮的西秦人，席间只有一位外罩缁衣的紫衣男子与其他人不同。

　　西秦王洛水死了？

形容粗犷的男人豪迈地坐在主位，他的语气却并不像是疑问。他饮尽青铜酒觞中的酒，微醺的面上看不出真实的情绪，但的确是一点都不悲伤地对下首的男子道。

西秦王孤的美人死了，大祭司不准备赔孤一个吗？”

　　陆离恐怕西秦王想要的那位，是不可能了。

男子相貌年轻阴柔，声音却低沉中透出沧桑。

　　西秦王大祭司本来不是抓到她了吗，怎么后来就那么巧被救了？

司徒元烈明显有疑问，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离。

　　陆离微勾唇角，笑容背后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陆离她是南楚灵女，同时也是杜氏族人，一旦与外族相爱只有悲惨的下场，西秦王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陆离从未指望洛水能够杀了言浠音，只要她能让言浠音失去抵抗诅咒的能力便够了。既然南楚的灵女爱上了外族人，那么就让她死于自己的追求，如她的母亲一般死去吧。

　　西秦王哦，这倒是从未听过，那……

西秦王目光一转，似是不全信，有些奇怪地再次看向陆离。

西秦王你这次带在身边的那位佳人又是谁？

　　西秦王口中的佳人，能被陆离带在身边的人，除了杜若就别无他人。

　　陆离她的身份，西秦王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陆离原本正常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他声音一顿，抬起的一双眼中，殷红的眸色泛出耀泽血光，他一字一顿道。

陆离君上只要知道，她是我的人。

　　司徒元烈倒是很懂察言观色，察觉到陆离的不悦，立刻举起酒杯和颜悦色道。

陆离好好，不问了，那就预祝三日后东齐一战，大祭司旗开得胜了。

　　陆离也举杯相迎，但在温酒入口那一瞬，他抿紧唇，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再放下酒杯，他脸上重现如同之前那般高深莫测的样子。

　　“一年多前你害死我的孩子，要不是你有孩子，你以为你死了多少次？”

　　一双眼睛蓦地在黑夜中睁开，澹台栖迟从梦中惊醒。多少次了，自从那个女人回来后，她总是在做这个梦。

　　梦中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闻人慕，北燕的王后。

　　原本以为，东齐的莫邪会在现场上杀了她，但她还是好生生地回来了，站在了君上的面前。

　　她有一瞬觉得君上脸上的喜大于惊，自从闻人慕流产后，她原本以为君上对这个皇后已经没那么重视了。后来，闻人慕带兵打仗更是印证了她心中这一点……可是，为什么她又回来了？

　　为什么君上待她又变好了？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能再迟疑了。

　　她整衣起身，召来殿外值夜的侍女。

　　澹台栖迟再说一遍主人的命令。

她开口，白日里的温婉完全褪去，脸上的冷漠是从未让苏晨晔见过的。

　　宫奴除掉苏晨晔。侍女垂首，用另一种语言道。

　　是西秦古语。

　　澹台栖迟开始准备吧。

她点头，目光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是西秦派在北燕的细作 。

　　她来这里原本只有两个任务，一是掌控苏晨晔，二是不让王后生下王嗣，现在又多了一个。

　　苏晨晔，我本来不想让你死的，但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枉我……那么爱你。

　　宫殿顶上，一个小小的黑影轻轻落了下来，它在王宫内跳跃穿行片刻后，消失于夜幕之中。

　　闻人府书房内依旧灯火不熄，夜深露重，闻人慕正跪坐在书案前阅览前方军报。

　　闻人慕宪章听到的就是这样了。

　　明昭雪坐在闻人慕的左下方，轻抚着白底黑纹、眉心菱形的小兽。她看向身着玄衣的闻人慕，将刚才宪章探听到的栖迟宫中的情形说了出来。

　　闻人慕她果然是西秦的细作。

闻人慕听完放下了手中军报，但她的神色并没有半分好转，眉头也依然紧蹙。

　　明昭雪王后不必忧心，虽然这些不能让北燕王确信栖迟夫人就是西秦细作，但我会再让宪章去找点其他实质性证据的。

明昭雪以为闻人慕是为无法确认栖迟细作身份而苦恼，于是接着补充道。

　　闻人慕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闻人慕摇摇头，转而道。

闻人慕我在想，如何能不打草惊蛇。

　　谢容如果能利用得当，从栖迟夫人那里应该能打听到西秦如今的安排。

坐在明昭雪对面的谢容却是懂闻人慕的想法，转头向闻人慕求证道。

谢容王后应该是这样打算的吧。

　　闻人慕不错，与其深入虎穴，不如利用西秦送入北燕的细作，如此，还要再麻烦两位帮我盯着她了。

闻人慕轻轻点头，随即便对明昭雪与闻人慕抱拳道。

　　谢容王后不必客气，苏兄嘱咐过我们，自然是不会偷懒的。

谢容持扇抱拳，言行间礼节周全，同时向明昭雪递去默契的一瞥。

　　明昭雪点头致意，也跟着微笑行礼。

　　澹台栖迟的噩梦是他们两人想到的点子，战事一触即发，他们等不了那么久。她脑海里回荡着谢容的“我们”二字，心里有丝奇怪的触动，心跳变得像初遇那夜被他抱在怀里那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