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死了一地,少顷,再化为缕缕黑烟湮灭于半空,消失得一丝痕迹不剩,好似从未出现过。
庄漆乐从废墟里爬出来,拍了拍衣物,抖落一地黑灰。
方才炸.弹炸开时,爆发出巨大灵势,产生的冲击力将四周本就损坏的房屋毁了个彻底,一个不慎,她就被压在了下边。
整得稍微能让自己见人一些,庄漆乐抬头张望四周,正要小声呼喊,就见一位黑衣灰裤、端着冲锋.枪的男人从拐角走来。
心下一松,她招了招手:“玦雅君,这里!”
玦雅君头面也落了不少灰,但整个人看上去仍旧淡定从容。
他点了点头,走近问:“掌使,有没有受伤?”
“没有,你呢?”
“没有。”
“那咱们走吧。”庄漆乐转身,“去找他们。”
两人一齐朝约定好的方向而去,路上偶尔碰见少许残余的怪物,也很快解决。
可奇怪的是,他们沿着荒废街道走了许久,走到无路可走,都没有找见那两人的身影。
庄漆乐四处转了转,疑虑丛生:“不应当啊,阿涂不会乱跑,五十七号羁押恶魂也走不远。他们能去哪?”
玦雅君没回话,眯眼看向前方。
犹如被星火燎炙过的荒原上,横亘着一座茅屋。
周遭是杂土废墟,破败大道延伸过去,围绕茅屋呈现诡异的弯形。
荒原衔连天边一望无际,地面染上灰蓝,那是路的尽头。
玦雅君迈步上前,谨慎查看几番,确认没什么危险后道:“进去看看。”
庄漆乐没意见,跟在身后推开屋门,陈旧门板响起刺耳的嘎吱声。
屋内空空荡荡,只余灰尘与腐朽之气。
并未出现心中挂念之人,庄漆乐捂住口鼻扇了扇,心头担忧愈甚。
玦雅君咳嗽几声,目光四处一扫,瞥见墙边挂了东西。
走过去定睛一看,发现是两张空白画卷,卷轴类似褪色的锦帛。
摸了摸,竟是丝制。
这样的两幅卷轴,挂在如此简陋的茅屋内,显得有些突兀,且格格不入。
庄漆乐也过来翻了翻摸了摸,除了觉得手感不错,什么都没看出来。
“玦雅君,你说他们是否迷路了?”她问。
说要放穆涂出门历练是一回事,现下见不着人,不知平安与否又是另一回事。
庄漆乐微微叹气,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玦雅君问:“掌使,你能不能感知引路灯?”
“寻常能,今日……”她缓缓摇头:“丝毫也感知不到。”
这也是她最为顾虑的一点。
不知是恶魂怨念深重,还是轮回路情势紧迫,引路灯今日似乎有些失效。
原先在对付那帮怪物时,它就并未很好的隐匿穆涂等人气息,好几次都是无差别攻击。
玦雅君皱眉思索:“……那就有点麻烦了。”
“玦雅君。”庄漆乐忽然喊道:“你看这是何物?”
她抓住卷轴往上提,露出被遮盖的部分。
画卷下方是杂乱的茅草,而茅草挡住的地方看上去有点奇怪。
空空的好像被挖掉了一块。
举着费力,她索性扯下卷轴,卷好后搁在一旁,继而三两下拔掉那些用来遮挡的茅草。
随后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个十分古怪的机关。
它没有可转动的握把,相反是一个巴掌模样凹进去的缺口。
雕刻出来的指形根根分明、粗细适宜,显是制作精良。
庄漆乐鬼使神差将手放了上去,五指完美契合。
就在那一霎那,屋内两人突然原地消失。
而整间茅屋,以及外面的废墟大道,都开始逐渐扭曲变形。
尖锐的割裂声乍响。
—
轰——!
庄漆乐冷不防从高处坠落,砸烂了几张桌椅,摔得四仰八叉。
反观旁边玦雅君,落下时腾空翻了个身,膝盖一弯,随即稳稳落地。
沉着冷静,丝毫不慌。
同样是踩空,差别大得令人心酸。
玦雅君表情不忍:“掌使,你还好吗?”
庄漆乐:“……还成,无大碍。”
她有着多年摸爬打滚经验,格外抗揍,这样的高度不至于太难受。
在地上稍稍缓了会儿,便利落爬起。
“你你你……我的桌椅啊!”一道焦急惊怒的声音传来。
循着声源望去,两人这才发现自己竟已身处一家客栈里。
客栈老旧,仿若饱经风霜的老者,比起影视剧里看到的那些要寒酸许多,透着股沉闷压抑。
而他们刚才也并非踏空,而是直接瞬移到了这里,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惊叫出声的是一位相貌清秀文弱的年轻男人。
他从客栈柜台后方大步迈出,口齿不清愤怒道:“你你、你把我桌椅摔坏了,你…陪陪…陪钱!”
庄漆乐目光戒备,与玦雅君交换视线后,问道:“你是谁?”
引魂路上要么是刀山火海、要么是妖怪丛生,再不济也是像之前那种,类似野兽的怪物出没,总之绝不可能出现正常人。
而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却和普通人一般无二。
他仿佛被气得狠了,指着庄漆乐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无礼之人!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好端端的为何要砸烂我的桌椅?简直是粗鲁!不知羞耻!”
庄漆乐蹙眉:“你说什么?”
男人颈脖都红了,怒极反笑:“我说你好端端的为何要砸烂我的桌椅!青天白日,难道要说我污蔑你不成?”
庄漆乐蓦地一顿。
他的重点竟然是桌椅,而不是她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么?
玦雅君也意识到不对劲,旁敲侧击道:“你刚才,看见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男人一脸莫名:“当然是从外面走进来的,不然是从哪?你们勿要岔开话题,先将桌椅赔了。”
这下两人都愣住了。
直至一个惊喜声响起:“乐乐!”
接着再是另一个:“掌使、玦雅君!”
庄漆乐扭头,面上漫出喜色:“阿涂!”
穆涂一步也没停,直直从二楼跑下来往她怀里冲。
庄漆乐张臂接住,抱了个满怀,神情松了大半。
她问道:“阿涂,你们怎么在这?”
五十七号也走过来,打着眼色道:“说来话长,我们先上去。”
穆涂搂住她脖子,侧脸亲昵贴过去:“乐乐,我好想你,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
语气可怜兮兮满是委屈,好像被人抛弃了百八十年。
庄漆乐抚着他背低哄:“抱歉阿涂,路上耽搁了会儿。我找了许久都没找着,还以为你们迷路了。”
穆涂轻哼一声,双手抱得更紧。
五十七号移开目光,嘴角抽搐着站到玦雅君身旁,“……也不知道刚才是谁那么凶巴巴的。”
玦雅君轻笑,问道:“你们是怎么到这的?”
五十七号摆手:“害,别提了,真的……”
他倏然闭嘴,才想起此刻并不是好说话的时候。
那年轻文弱的男人依旧站在一旁兀自生气,嘴里不停重复:“陪我钱……桌椅砸烂了…赔钱。”
五十七号转头看向身后,惊讶挑眉:“这.....你们砸的啊?”
玦雅君勾了下嘴角,没说话。
庄漆乐心虚笑道:“我砸的,不小心摔下来了。”
穆涂听不得这话,立即扒着她四处翻看:“乐乐你摔哪了?有没有受伤。”
庄漆乐抽出手:“我没事,阿涂别担心。”
五十七号:“行吧。”
他去到年轻男人跟前,做了个给钱的手势:“老板,这是赔你桌椅的钱。刚那两个是我朋友,我们住一间房就好,你记我账上,等会儿一块给。”
男人接过并不存在的钱,拿在手上翻来覆去查看,这才不情不愿点头:“既然是这位客人的朋友,那便算了。你们去歇息吧,等会儿用饭时,我会来告知的。”
“多谢老板。”五十七号朝他们一点头:“走吧,上去。”
庄漆乐抱着穆涂走在最后,进门前朝下瞥了一眼。
那老板正扒拉着算盘算账,时不时抬头瞧瞧外边。
总感觉他那张清秀的脸在哪见过,可记忆太浅薄,毫无头绪。
“乐乐,怎么了?”穆涂问。
“没什么。”
庄漆乐收回目光,跨步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