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在街上追逐，速度极快，甚至隐隐超过路面疾驰的车辆。
不过几秒光景，身影由远及近，掠过行人，带起一阵啸风。
有人破口大骂：“你妈的！有没有素质，大街上跑什么？踩到老子新鞋了！”
奔跑的人往后丢了一道法术：“赔你修为！”
灵力砸中脑门，那人瞬间不心疼鞋了，抱着法力欢天喜地。
被追的那个东奔西窜，撞了不少人，引起街头一片骚动，打扮随意的少妇追上来，粗鲁的拨开人群：“让让，麻烦让一让。”
人群散开了些，包围中心是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姑娘，脚下正踩着一个张牙舞爪的男孩，旁边滚落了染着灰尘的糖葫芦。
“小帆！”少妇扑过去，想要将男孩从脚底拽出来，费上全劲却纹丝不动。抬头瞪向那年轻姑娘，看起来不过才十七八岁，怎么力气大得跟牛一样！
“脚挪开！”
她语气泼辣，姑娘却丝毫不惧，甚至称得上温和有礼：“这位夫人，你家公子撞着了孩子，还将糖葫芦碰在地上。”
少妇听见此话，凶狠的目光立时移向脚下被踩着的男孩，一敲他脑袋：“说！是不是你干的？”
男孩心生畏惧，又不想失了脸面，嘴硬道：“是又怎么样！那小屁孩还想咬我。”
“找揍是吧？赶紧道歉。”少妇拍了他一巴掌，“别逼我在街上打你。”
男孩表情愤愤不平，却又敢怒不敢言。他妈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兴许还会脱了裤子打。僵持半晌，耐不过亲娘强硬手段，在道歉丢面子和大庭广众下挨打丢更大面子之间，纠结着选了前者。
男孩语气别扭：“对不起…”。
庄漆乐也在同时松开他，侧目看向穆涂，抱着怀里人轻轻掂了掂：“阿涂，他和你道歉了，你不可再咬人。”
穆涂收回獠牙，转过脸埋进她颈边，哼哼唧唧不理会人。
庄漆乐哭笑不得，只得抚摸他后背道：“等下再买一串糖葫芦，阿涂消消气。”
穆涂小胳膊搂着她，闷闷嗯了声。
少妇扶起儿子站在一旁，看她生涩哄孩子的模样，不由笑道：“小姑娘，你家宝宝太可爱了。”
庄漆乐报以微笑：“夫人过奖，孩子脾性大，不得已出此下策，也是怕伤了小公子。”
“哪里哪里，我家这个才调皮。”少妇轻推身旁耷拉脑袋的男孩，“没长嘴巴？喊人。”
男孩垂头丧气，不想说话。
少妇又要教训他，被庄漆乐阻止：“夫人莫生气，我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少妇很喜欢她这副文绉绉的模样，热络道：“你要去哪？这片我熟，可以给你带路。”
庄漆乐沉吟了会儿，略一思索，点头应下。她要采买一些吃食衣物，正愁不知找谁问路，有人领着便是极好。
“烦请夫人，我要去超市，不知在何处？”
少妇一拍腿，万分热情：“你这算问对人了，我在超市工作呢，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庄漆乐抱着穆涂跟上，少妇道：“我叫杨静，岁数比你大，叫静姐就行，这是我儿子小帆。姑娘你呢？”
庄漆乐忽略自己几百岁年纪，答道：“我姓庄，名讳漆乐。小团子叫穆涂。”
“漆乐、穆涂，名字真好听。你看起来好年轻，是你生的宝宝吗？”杨静问。
“不是我生的。”庄漆乐一笑，顺了顺穆涂的小呆毛，“但是我的宝宝。”
—
杨静絮絮叨叨同庄漆乐唠了一路家常，说自己生前就是导购员，没想到死后居然还得留在黄泉卖东西。
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容貌姣好，穿着随性大方，一件宽松旧T恤加牛仔裤，头发拿了根皮筋绑着。
和庄漆乐一样，在热闹繁华的昌卦显得格格不入，两人颇有种惺惺相惜感。
杨静问：“你这是刚下来？孩子这么小，可怜哦。”
庄漆乐不想表明自己身份，含糊道：“没有，来了挺久。”
“也是，看你说话就不像现代人。” 杨静摇头，叹道：“难呐，那投胎口都堵成什么样了，有钱的才能排上号，没钱就只能干等着，谁晓得哪天才能捡个漏？资本家剥削鬼，你说这冥王是不是有病，要我家里有钱，我死了干嘛！”
被她的口出狂言呛到，庄漆乐咳了咳，连忙小声提醒：“静姐小声些，冥王可说不得，他会听见。”
“管他呢，被压榨的这么惨，我还不能抱怨两句了？” 她摆手表示自己不在乎，“现在越来越多人活不下去，都想死，可他们不知道，死了也没用，死了还得在这地府受罪，说不定永世都投不了胎。”
“人啊，活着的时候想去死，死了后，却又费了劲的想重生，你说可不可笑？”
一席话出，庄漆乐抿嘴沉默，不知该如何安慰。
若在娑婆门，来一个亡魂她便渡一个，可杨静这样的，注定无法从娑婆门轮回往生。
毕竟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轰轰烈烈惨死。
但杨静单纯是过把嘴瘾，没想要安慰，痛快将冥王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顿后，心里头舒爽不少，超市门口也到了。
仍旧是高楼建筑，恢宏大厦，一路走过来已经没那么稀奇。
街边有个卖糖葫芦的老翁，庄漆乐过去拿了一串给穆涂：“阿涂，糖葫芦。”
穆涂先前情绪始终低落，趴在肩头一动不动，听见糖葫芦几个字，这才抬起小脑袋，骨碌碌的杏圆眼活泛起来，蹭了蹭庄漆乐的脸，嗷呜一口咬住。
庄漆乐被他馋嘴模样给逗笑，不禁捏了捏鼓囊囊的细皮嫩脸。
“小团子，慢些吃，没人同你抢。”
杨静牵着小帆，也要了一串，“漆乐你先逛，我还有点事，等会儿逛完你到二楼来找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静姐先忙，多谢你给我带路。”
“客气。”
两人分别后，庄漆乐依言去了三楼，那是食物与用品层。
超市里空荡荡的，人影稀少，并不像外边那样门庭若市。
庄漆乐推了一辆购物车，将穆涂放进去，再往他嘴里塞几个栗子：“阿涂坐好，我们买糖吃。”
穆涂扒住推车边缘，东张西望的乱瞧，小短腿一踢一踢：“糖、吃糖。”
庄漆乐扯住他帽子，以防不慎摔出去：“好，吃糖，小馋猫。”
推着穆涂逛了一圈，可令人失望的是，并未见着什么零嘴，更没有发现华衷期买的那种糖。
区域货物架上只挂着整排大小不一、外形多样的灵器法宝。
庄漆乐扫了几眼，有些还不错，实用性强。
没有零嘴，买点法器也行。
看来看去、挑挑拣拣，最终给穆涂选了只护魂环，自己则拿了把匕首，上回那把丢了。
护魂环是上等法宝，外形为墨色细镯，灵力充沛，遇见危险时能化出屏障护住形魂，对如今还是幼妖的穆涂来说，再合适不过。
护魂环戴在他脚腕上，感受到气息，自动缩成合适大小，穆涂动了动，脚环发出清脆声响。
庄漆乐道：“阿涂，这是护魂环，能保护你。”
说完又拿了几颗灵力丸，她还记着要还掌兄修为的事。
离开用品区，来到食物区，虽然依旧没有零嘴，但两人看见了五花八门的肉类和瓜果蔬菜。
穆涂仿佛看见猎物般，双目发亮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咬，被庄漆乐死死拽住：“冷静冷静，我买、我买！买完回家吃。”
冷柜里鸡鸭牛羊冻肉一应俱全，无人售卖，明码标价。
庄漆乐拖了辆更大的推车，伸手将最上方一排扫荡而空，各种肉不要钱似的往里扔。
塞了半辆车，再用另一半去塞瓜果蔬菜，白菜、花菜、火龙果……满满一整车，有颗大西瓜搁在上边没放稳，不小心滚出来，险些摔成两瓣。
“西瓜放你这。”庄漆乐拍了拍，将绿西瓜放穆涂怀里，穆涂奶声奶气叫唤，抱着不撒手。
庄漆乐异常喜爱他咿呀咿呀的声音，说道：“阿涂和西瓜一般大，等会儿用阿涂换西瓜。”
他好似听懂了又没懂，愣了片刻，立马撒手扔掉西瓜，爬起来就要往她怀里钻。
“乐…乐…抱。”小脸皱成一团，神色焦急。
庄漆乐欣喜的接住他，揉了揉小肚子：“阿涂方才叫我什么？”
穆涂搂住她，小脸贴过去，委屈兮兮喊：“乐…乐…乐乐。”
他抱的很紧，仿佛生怕被丢了，庄漆乐心底一软，顺了顺他的背：“我说笑的，不用阿涂换西瓜，谁也不换。”
轻声说了几句好话，穆涂这才相信她不会丢了他，不过也不肯再和那西瓜待一块了。
西瓜很无辜，庄漆乐很无奈，只得放回原处，总归她也不吃，他不喜欢那便不要了。
车重得一般人推不动，但庄漆乐并非一般人，轻松的推去结账处。
黄泉超市没有导购没有收银，只需走过那道门，灵力一扫，账簿自动扣。
一万五角五分，逛过超市，只剩两千。
庄漆乐叹气，养孩子真难。
—
东西太多提不完，她拿出锁囊袋一股脑装进去，再变作小小一个，放入衣袖。
庄漆乐抱着穆涂，穆涂抱着糖葫芦，两人在二楼果然遇见了杨静，仿佛专门等在那似得。
“漆乐！”杨静招手：“这里。”
她走过去喊了声：“静姐。”
杨静点头，问道：“东西呢，没买吗？”
庄漆乐道：“放锁囊袋里了。”
“锁囊袋，是什么？” 杨静满脸疑惑。
她单手碰了碰鼻尖：“……用来装魂的。”
以往来娑婆门的亡魂若是太虚弱，她便不得不将其装在锁囊袋里，否则轮回路上极易魂飞魄散。
但锁囊袋有诸多不便，她不常用，后来干脆只用来装重物。
杨静哦了声，并未追问，黄泉没有寻常鬼，再稀奇古怪的都有，这不算什么。
她兴致勃勃道：“走吧漆乐，带你去个好地方。”
庄漆乐问：“去何处？小帆呢？”
“小帆在别人那，托了人照顾。”她伸手拉她，“咱们去享受。”
庄漆乐稀里糊涂跟着往外走，杨静脚程不是一般快，步履生风，她险些被带得身体腾空飞起来。
走了几里，终于在一家豪华奢侈的会所前停下，装修得金碧辉煌 ，门外停了好几辆跑车，透出一股奢靡之气。
“到了，进去。”
她心下预感不好，警惕道：“这是何地？”
两人刚进门，几位身穿西装，古铜肌肤，荷尔蒙爆棚的男人走过来。
朝她们露齿一笑：“女士，几位？”
“……”
穆涂咬破嘴里山楂，混着糖浆的红色汁水溅出，宛若沾了血腥。
幼妖獠牙呲了呲，凶相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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