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

夜深无言，回想温以南的怅然若失总让赫君辞心中不甚痛快。

方得一份歇息，温以南看着手中的铜镂眉叶，久久入神。

十年前，天医门还是顾月城的城中之主，亦是这一方城池的守护者，师父心慈，从不苛待城中百姓，藏富于民便渐渐成了顾月城的标志。

民生得益，象征着天医门及第花遍布全城，三月初春，细风杏花，行人微雨，不知有多美。

如今，杏花由在，及第标识却早已无迹可寻。

“溪溪，溪溪你睡了吗？”

毫无章法的无理敲门声，除了那个不知消停的男人还能有谁。

师父说，修心最忌放不下，果真是不易之事。

只是，这几日，或是思及从前，总有些心神恍惚，若非赫君辞在一旁插科打诨，还不知要生出什么样的心魔。

因此，这几日对这位不甚规矩的故人总不免多了几分宽容。

不过，看如今这蹬鼻子上脸，深夜敲女子房门的架势，十年的时光竟是将当年的青涩少年雕刻成了腆颜天壤的老男人，给点缝隙就敢得寸进尺。

温以南将眉叶收入储物戒，却还是起身去给那人开了门。

却是一惊。

鱼贯而入的侍者瞬间将本就不大的桌子填得满满当当。

温以南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向赫君辞，不知这人有整什么幺蛾子。赫君辞却毫无眼神地冲着温以南同样眨着眼，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让温以南一阵无语。

见东西都摆得差不多了，赫君辞摆手让小二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转身便将温以南按在了椅子上，一碟一碗，竹筷飞舞，温以南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已是直挺挺的一座小山，这家伙的筷子功倒是厉害。

“溪溪，快尝尝，是不是你小时候的味道？”

赫君辞又在温以南面前端了个小碟子，干干净净盛着晶莹剔透的奶汁鱼片。

温以南自小就爱吃这道菜，只要一上，别的菜便是做得天花乱坠如瑶池琼浆，那也只是摆设而已。

十年前，温宗主便常常调侃，家里养了只小猫。

如今，小猫长大了，却不知道还喜不喜欢儿时的味道。

温以南垂眸看了良久，终是接过了赫君辞手中的碟筷。

鱼片软糯，酱汁浓郁，入口即化，是熟悉却又久违的味道。

“怎么样？怎么样？”赫君辞眼睛亮晶晶的凑着脑袋一脸期待。

温以南唇角轻扬，“和小时候一样好吃。”

“溪溪喜欢？”

“嗯。”很喜欢，就像做梦一样，仿佛能回到当初。

“喜欢！那多吃点，多吃点。”说着赫君辞抬手在温以南碟中加了两片鱼肉，又舀了一碗西月竹荪汤。

“赫君辞，谢谢你。”温柔而认真。

赫君辞盛汤的手一顿，嘴角的笑意竟有些维持不住，清甜的汤水悄无声息地落在温以南手边。

赫君辞默了默，“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十年前就该说……”

只是一别不知卿何处，无亲无故亦无书。

这一错过，就是十年。

“还有，便是对不起……”若非当年温宗主救了他们父子二人，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天医门当是玄门楷模，威名赫赫。而不是如今一般避世不出，便是行走在外也不得不深藏真容。

“赫家哥哥……”

赫君辞瞳孔一缩。

这个称呼……

久违了。

“师父从未怪过你们，归隐是天医门共同的决定，也是天医门最好的选择。”柔荑温热，柔软得有一瞬让他几乎想要放下那些沉甸甸的壁垒和仇恨。

那些人，那些事，什么都不曾改变，美好得想让人紧紧抓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