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浮裳【瞥见远处奔来的身影，走近雨中一同跪着的两人，强忍眼里的泪意，俯身在少女耳边轻道】“公主，他们来了。”

千明月看着仍然不为所动的千夜，眼眶噙泪，缓缓起身

只是一眼，雨中那道身影便猝不及防地侵占了我和宏图的视线，跪了一整日，淋了一整日的雨，头发和衣服早已湿透贴在身上，本是修长挺拔的身影，此刻变成了瘦削单薄。

他的肩早已承委不住身心所带来的绝望，微微颤抖，却又倔强地不肯倒下——

宏图【喊了一声，跑上前去】“千夜！”

千夜【背脊一僵，却是无言】“……”

宏图【何曾见过千夜这般狠狈，本就很少安慰人，此刻见到千夜张了张嘴，只讷讷道】 “千夜，连我都知道这是抗旨！你——”

千夜【极低极低的声音】“嗯，我知道”

宏图【眉间有些怒气】“知道你还做！不要命了？别跪了，赶紧回王府，我带你回王府！”

宏图说罢伸手去抓千夜胳膊，想把千夜提起来——

千夜【整个人晃了晃，却仍是固执地避开宏图的手，低哑道】“宏图，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可你不懂，明月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是他的兄长，我怎能……怎能眼看着她和亲西北！父皇让我娶楼乐，我不能反抗，我认了，可明月她……只怕没到西北，便已……”

红衣少年听得他一番话，沉默了。他确实不懂，不懂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种父亲，他是皇帝，也是千夜的父亲，可千夜不愿娶楼乐，他会逼他去娶，明月不愿和亲，他一道旨意，毫无回旋的余地，这些也就罢了，他最不能理解的是——明明西北诸族已经被太兴打败，为何还要选择和亲？还要委屈地送大兴公主去西北？

而那一场场为保卫家国，不断击败西北诸族来犯的济场血战，他和千夜都曾为之抛头颅，洒热血……可为何，那些黄沙埋骨的日子，竟比这京中的日子还要自在许多，至少，千夜在西北，从未这般无力憋屈，处处受掣肘过……这些，他都想不明白，一瞬间。甚至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己的兄弟……

千明月【看着那边久久地沉默，担忧】 “阿绾，你去劝劝二哥吧！”

安绾绾【看着那道身影，心里五味陈杂】

注日有多么禁骜，此刻便有多么狼狈，注日有多强硬，此刻便有多脆弱……我撑开一把伞，朝他走去……

我走近他，示意宏图到旁边等我，轻轻把伞撑到千夜头顶，直至替他遮住整个身体，良久——

安绾绾【温声开口】“蠢千夜，够了，你该回去了”

千夜【头顶不再落雨，听到身后的声音，心间颤了颤，顾不得嗓音嘶哑难听，低声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安绾绾【叹息】“是啊，那你不回家，是要让我看你笑话吗？”

千夜“……”

千夜听到‘家’一字，他默然。这么多年，自母妃去世，他的亲人，就只有明月一个，皇宫里头那些，又算什么呢？

尤其是那高位上的皇帝，铁石心肠，心里除了权势，哪还有半分亲情可言？

安绾绾【见他久久沉默，轻轻开口】 “我知道你担心明月，可你知道吗？明月也担心你啊，你是她唯一的哥哥，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她以后怎么办？”

千夜“……”

安绾绾【继续】“你自己的妹妹，你应当比我清楚，她说了会活着回来，自然会回来，你若是倒下了，她回来找不到哥哥了怎么办呢？”

千夜【肩膀颤了颤】“……”

安绾绾【透过雨幕看向远处的天际，凑近他的耳边几分，沉吟道】“实在不行，你和宏图那般厉害，到时候去西北，把明月抢回来！”

低低的话回荡在他耳边，像是有魔力般，听得心间一颤，猝然回头——

千夜【沙哑着嗓子】“抢回来！对，抢回来，羌戎族本就是我大兴的手下败将，父皇想把明月送给他们，我偏要逆了父皇的意，把她抢回来！”

他漠然的眼眸里闪着前所未有的寒光，我心里激惊，抬手抚上他紧蹙的眉峰——

安绾绾【朝他轻轻一笑】“我们一起把明月抢回来，你，宏图，还有我，我们一起——”

他眸里寒光散去，怔怔地看着我，一张脸苍白无血色，我趁他愣怔，手伸到他颈后，微微发力——

千夜毫无防备地倒在我怀里

安绾绾【抱着他，眼底无声叹息】“在此之前，你需要好好睡一觉，不该再跪了。”

安绾绾“宏图，背着他吧！”

千明月【担忧】“阿绾，劳烦你和宏图送二哥回府了。”

安绾绾【点头】 “嗯，你快回去吧，回去了赶紧泡个热水澡，可千万别感——生病！我改日来陪你。”

千明月【看了一眼宏图背上虚弱至极的二哥，点头】“好”

千明月【阿绾，谢谢你】

我和宏图带着千夜很快地出了宫，只是刚走到街上，本打算和宏图一同把千夜送王府安顿，之后再回将军府，却是遇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