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月辉暗淡，光晕清浅。

快至五更天，本该是还在休憩的李玉笙，此刻房里却突如而来一位不速之客。

寂静的夜晚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她优雅端坐在席垫上，看着对面，衣着华丽头戴珠玉的奕承 ，眼神清明。

桌上倒了两杯清茶，冒着翠绿的茶尖，袅袅生烟，一时间充满了茶味清香，弥漫在空气中。

李玉笙抬眸看她，却见她始终都是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眼里带着说不清的温柔。

没由来的，李玉笙莫名觉得不排斥。

她心头疑惑，忽然想起了杨成那晚说的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杨成要和她说到大隋呢？

她和前隋又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她细想，奕承开口说话了，“玉笙，今日我来，是来带你走的。”

李玉笙一愣，猛然看她，“可敦，这话是什么意思？”

奕承看着她笑了笑，“现在是时候该告诉你的真正身份了？”

李玉笙一头雾水，越发想不明白。

奕承神情郑重，看着她眼里满是疼爱，“玉笙，你的母亲，是我的亲姐姐。”

“而我，是你的姨母。”

李玉笙旋即如罹雷殛，不知所措。

她神色微怔，不可置信的看向奕承。

奕承道：“孩子，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我的的确确是你的亲姨母。”

她说着顿了顿，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悲哀，似是不愿在想起曾经的往事。

“当年我被权利蒙蔽了双眼，违背阿姐的意愿，去草原和亲。”

“隋朝灭亡后，我担心阿姐的安危便四处派人去寻，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

“死亡……”

“我与阿姐乃是一母同胞，感情甚笃，形影不离。”

“在得知她的死讯后，我万念俱灰，可直到现在……”

她看向李玉笙，拉住了她的柔荑紧紧握住，眼里浮现一层水光，轻轻道：“直到现在，上天将你把我送到我的面前，这就是我的机会，是老天在帮我，让我可以有机会可以好好补偿你。”

“玉笙，姨母带你回家，等大隋复兴后，你就是我大隋最快乐幸福的公主。”

“姨母会好好保护你，照顾你，不会让你在受一点点的委屈。”

“好不好？”

她说话时带着颤音，红着眼眶，期待的看李玉笙，神情焦灼。

李玉笙面露微凝，她看着奕承，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她不知道奕承说的是不是真的，可看她眼里的伤情与关心，却分明是做不了假的。

也许，奕承说的都是真的，可她却不能跟她走。

良久，李玉笙大大方方抬起头，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丝决然：“对不起，我不能离开。”

奕承笑容崩塌，质问：“为什么？我才是你的亲人，你应该跟我在一起。”

李玉笙蹙眉：“可阿耶也是我的亲人，这里就是我的家。”

奕承厉声喊道：“他不是，这里也不是你的家，你是大隋的公主。”

“你身上流着大隋的血脉，你是大隋的公主。”

李玉笙反驳：“可我也是大唐的公主，我的身体里也流淌着大唐的血脉。”

“他不配！”奕承紧紧的拉着她的柔荑，五官扭曲，神情疯魔，“大隋就是被李渊父子一手毁灭的，一个乱臣贼子，没有资格做你的父亲。”

“我要你现在跟我一起回定襄，现在就走。”

说着她就拉着李玉笙的手，拽着她起来就要走。

李玉笙挣扎着，手上传来阵阵刺痛，娇嫩莹玉的手腕上，被摩擦出一圈的红痕，触目惊心。

她痛呼出声，猛然抽出手，看向奕承冷冷说了一句，“你若是带我离开，我就恨你一辈子。”

果然，奕承愣在原地，她失了神，心口刺痛。

看着李玉笙，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欲言又止。

她眼神悲戚，面色恹恹，容色萧索，最后走之前失落的说了一句，“玉笙，那便等以后，我再来接你回家吧！”

她知道自己无法带走李玉笙，她更怕李玉笙会恨她。

阿姐是她心头唯一的痛。

她不想违背李玉笙的意愿。

李玉笙看着她孤寂寥落的背影，莫名伤感。

今天晚上的信息量太大了。

让她不可置信，也不可思议。

清晨的早上，她便去甘露殿找李世民。

她要从李世民的口中证实这一切。

果然当她找到李世民说明一切后，他默默不语，随即才道：“奕承，的确是你的姨母，也是你母亲的亲妹妹。”

李玉笙陷入沉思。

李世民叹了口气，想起那个曾经爱到骨子里的女子，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眼眶湿润，赤红着双眼，面容伤感。

他缓缓开口：“当初，我和你阿娘相爱，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前隋的宗室女，她也没有告知我，她的真实身份。”

“再还未打下大隋时，我还带着她在外征战，那时的她已经怀孕有了你，十月怀胎，不日就生产。”

“我在产房外守着她，直到生出了你。”

他说着冷硬的表情渐渐柔和，声音温柔极了：“当时的你，才刚刚生出来，那么小小的软软糯糯白白的一团，玉雪可爱，还没能睁开眼看看我。”

“我连碰都不敢碰，生怕自己粗鲁的把你伤着了……”

李世民回想起来，不自觉的笑了。

李玉笙似有所感，拉着他的手，摇了摇，“阿耶……”

李世民拉着她，苦涩道：“你阿娘是生了你之后，身子渐渐虚弱，不久后才走的。”

“她走的时候还带着微笑，说她不后悔和我在一起。”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生产时血崩，还不让产婆告诉我，不让我担心。”

李世民哽咽，双肩颤动，强忍悲声。

他李世民何德何能能娶到这么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啊！

李玉笙心疼的给他拍着背，顺着。

李世民渐渐缓过来，抹了一下眼角。

“我是在她的遗物里，找到的她生前留给我的一封信，这才得知了一切。”

当时痛失爱妻的他悲痛欲绝，靠打仗来发泄，一时倏忽，就导致了李玉笙不慎流落民间。

李世民摸了摸闺女的长发，低声道：“玉笙，你恨阿耶吗？”

李玉笙看着他，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她缓缓抱着李世民，疼爱她的阿耶，泪点颤颤，眼角湿红，桃色凄艳。

“没有阿耶，就不会有现在的玉笙。”

李世民默然，抬手抱住了她，满眼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