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兴庆殿里,朝廷大臣们对于和亲一事争执不休。
“陛下,永安公主和亲一事,绝不能变,此事早已定好,若我大唐毁约,恐怕会被阿诗勒部诬为,狡猾善变,不守信诺。又将如何取信大漠各部。”
“张侍郎的意思是,只顾眼下了,永安公主系陛下血脉,并非一般宗室之女,如此身份,阿诗勒部难道不会拿着这份姻亲作文章吗?”
“陛下,姻亲之事确实棘手,但那也是日后的事,眼下只有履行婚约才是最快取信大漠各部的法子。”
“陛下,臣深以为然,如若我们顾忌与阿诗勒部的联姻,不再继续履行约定,恐怕会让他们揪住此事不放,而我们也大漠各部的合盟,亦会谈不成。”
“启奏陛下,臣以为和亲势在必行。”
“倘若一定要和亲的话,那也不能是阿诗勒部!”
“不错,此事若允,定会让阿诗勒部得寸进尺!”
“陛下,阿诗勒部眼下摆明是拿和亲之事在激我大唐,若是我们不履行承诺,怎能让大漠各部信服啊。”
……
李世民陷入沉思,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又有一人站出言辞凿凿,“启奏陛下,臣以为,永安公主此次和亲,乃是义举,是为百姓,为天下而嫁。”
“若日后阿诗勒部起了异心,欲以姻亲之关系,而作文章,到那时候再请公主还朝,也未尝不可。”
众朝廷大臣议论纷纷。
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女声,如昆山玉碎,冷冷淡淡:“阁下皆阅百卷圣贤书,如今看来书都读偏了,只学会了如何去慷他人之慨。”
这话带有浓浓讽刺的意味,惹得众臣疑惑。
接着,就见一女子缓步行来,不卑不亢地对端坐上方得李世民行了个半礼,说话的声音里仿佛带着特别的音律,动作优雅如舞姿:“玉笙见过陛下。”
她气质矜贵,举手投足间,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整个人完美的不可思议。
李世民一见是她,眉展舒开,连忙让她起身,“不必多礼。”
群臣非议,永乐公主怎么会来此……
方才被李玉笙嘲讽的大臣站出来,看向李玉笙淡淡道:“陛下,适才公主当着众臣,说下官读偏了圣贤书。”
“可公主当着众臣,置喙了永安公主的婚事,既有干政之嫌,又是无礼之举,不知是何道理?”
李玉笙轻轻一笑,看向他眸光陡然转厉,“我乃太上皇亲封的永乐公主。”
“来谈一朝公主的婚事,又哪里失礼了呢?”
那人讪讪尴尬的笑了笑,继而又道:“下官失礼,还望公主勿怪。”
“可,今阿诗勒部前来议亲的可敦,便是当年前隋的奕承公主。”
“当年奕承公主的壮举,令人钦佩万分。”
“如今永乐公主前来,是以只顾永安公主的大事而将大唐置于如此境地。”
“难道我朝的公主,反不如前朝的公主吗?”
李玉笙看着他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心中怒气酝酿压抑。
她嗤笑,冷瞥他一眼,意极轻蔑。
“是礼部的陈侍郎吧,果然是耿直敢言。”
“可是,你今日这番话,却是实实在在的辱没了我大唐,和所有大唐的好男儿。”
“我天朝上国,又岂是那懦弱不堪,无能的隋朝所比拟的。”
“简直有损我大唐强国的风范。”
无端被扣上一顶犯罪的帽子,陈侍郎气的浑身发抖,看着她又无可奈何,“公主慎言。”
李玉笙面如含玉淬冰,冷冷道:“自古以来,靠和亲来维持和平的又岂能长久,历史上那么多的例子难道都是假的吗?”
“讨论了这么久,却还是这个结果的话,那陛下还真是养了一群废物。”
“全无格调,是为最下之流,愚不可及!”
话音落下。
满堂皆惊。
她小脸微仰,下颌与脖颈勾出上扬的角度,目不斜视,神情冷漠。
“和亲之事简直就是大唐下的最错的一步棋,大错特错!”
“我泱泱大唐,繁荣昌盛,屈屈边陲小族,弹丸之国,又岂知我唐人傲骨!”
“和亲对于朝堂来说,的确是一件利益极大的事,可是对于民间呢?”
“民间的百姓们会怎么想?”
“大唐所有的子民们都会觉得愤愤不平,为何吾等血性大唐要和那突厥异族之人和亲?是怕了吗?”
“他们会觉得和亲是为了更好的发展吗?”
“不,他们只会觉得悲凉,暴怒。”
“而对于那些忘却生死,保家卫国亡故的士卒们,他们如果知道自己拼死的斩杀突厥,到头来还要以和亲的方式来换取平安,试问阁下,乃至各位大臣,这样对他们公平吗?”
她说到这里,目光看向大殿外,指向远方一出火烧云的景象。
“你们且看,这泱泱大国,百万士卒,哪一个是怕流血的人?”
众人全部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通红的云彩,像极了那些为国捐躯之辈流下的鲜血。
他们仿佛就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一股说不清的孤凉感,席卷众人的身心。
李玉笙道:“和亲无异于变相的投降,如若和亲,便将是大唐不可磨灭的污点。”
“这还算什么大唐盛世?”
她幽深的瞳孔沉了下去,并非疾言厉色,却带着直透人心的威势。
众人哑了嗓子,沉默不语。
李世也如醍醐灌顶,看着大闺女,莞尔。
沉吟道:“好,阿诗勒人一句话,我大唐就要将公主,双手奉上。”
“与投降何异?!”
众臣们默然,此时魏征站出附议,“陛下圣明,两害相权取其轻。”
“臣以为,阿诗勒部若只以言语胁迫,便讨走我大唐的公主,是大害!”
“若阿诗勒部诽谤我大唐不守信义,尚可力挽,是小害。”
李世民点头,面容肃穆,掷地有声,“我大唐,绝不以牺牲女子来换取片刻的安定!”
“这并非,因永安是朕的女儿。”
“这天下的女娘,皆为朕的子民。”
“朕,绝不会牺牲任何一人!”
他说完又看向了李玉笙,温柔道:“永乐,三日后你和永安随朕同赴四方馆。”
“若那时阿诗勒部,还敢再提此事,你和永安便亲口告诉他们。”
“旧约……已废!”天子威严不容置喙。
群臣默同。
李玉笙红了眼,芙蓉含露,盈盈一礼:“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