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汴京城,繁华热闹,商户林立,人潮如织。
但要说这汴京城里什么最出名,那当属八珍阁的头饰和锦绣纺的绣品了。
前者千金难求,后者有价无市。
不过,这形容的却是两个人,一个是八珍阁的头号师傅尚文和锦绣坊的首席绣师何涧。
人都道,尚师傅花了八年做了一套稀世珍品。满汴京的豪贵小姐都想要戴着这套珍品出嫁。但是,尚师傅都拒绝了。“我做的这套东西不卖,只是为了将来都给她,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让她做这汴京城里,最风光的新娘,我要让人人都羡慕她!”
人都笑他是个疯子,他也置之不理。
掌柜的赶紧出来打圆场,“嗐,您还不知道他?从小就跟着他爷爷学这门手艺,都魔怔了。您要真是喜欢他的手艺,您不如看看他前两天做的其他东西,才做出来的,店里还没上架呢,悄悄藏着的。”
“果真?”虽然尚文性子怪癖,但是他的手艺那是实打实的好。
再说这锦绣坊的嫁衣,那可真的是千金难求,这满汴京的人家都是在家中女儿及笄前,就来定了。要不然,压根儿排不上这个工期,人家不接这单生意。
而这锦绣坊中,绣得最好的,就是何涧了。
这满汴京的女儿,谁不以穿上一件何涧亲手绣的喜服为傲啊。
对,一件,就已是奢望了,只有那顶顶富贵的人家,才能穿上一整套呢。
满汴京都没人知道,那个做首饰的尚师傅喜欢做绣活儿的何娘子。
而尚师傅也不知道,其实何娘子喜欢的人也是他。
但是两个人,谁也不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思。
何涧的婚事一拖再拖,直到他双十这年,父亲硬给她定下了一门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没有别的满意的提亲之人,他只能嫁了。
可怜何涧绣了一辈子喜服,最后一套是为自己绣的,却不是为了他穿……
婚礼前一天的下午,尚文去了孟家,送了他一个盒子,说是给他添妆的。
待尚文走后,何涧打开一看,竟然是八珍阁束之高阁的镇阁之宝!
何涧抱着盒子,跌坐在地上,靠着房门,哭成了个泪人。
门口的何母还以为他是舍不得家,也站在门口悄悄抹泪。
第二日,何涧穿着自己绣的喜服、戴着周亮亲手做的簪子坐上了花轿。
何涧盖着盖头,由表哥亲自背出了门,由喜娘搀扶着上了花轿。何涧坐在花轿里,头戴红盖头,眼前只有自己脚尖那么一小块地。何涧看着鞋尖上的交颈鸳鸯,心里想着的,却是尚文。
戴着红盖头的何涧哪里知道,尚文此刻就在花轿前面。昨天下午,尚文就跟何父说了,要亲自抬着他去那马家。
尚文有生以来,第一回抬花轿。轿子里坐着他最心爱的人,他却要抬着她,送去别人家拜堂成亲……
这汴京城,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花轿很快就到了马家。
新郎官马少爷牵着何涧的手,下了花轿。
下花轿的一瞬间,何涧的裙摆随着她跨过轿子的步子轻轻擦过尚文的裤腿。
就像他与他擦肩而过,他们从此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红色的喜服与黑色的裤子,终是陌路……
尚文坐在门房里,喝着马家准备好的喜酒,看着这满院子的张灯结彩,却忽然觉得凄凉……
尚文仰头喝完一杯酒。也不知道是不是管事的偷尖(谐音字,故意的)耍滑,这喜酒怎么这么的酸苦呢?这莫不是醋兑的水吧?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怎么可以给人家喝苦酒呢?
他的一生,应该甜甜美美才对啊……
喝了那杯酒,尚文就走了,他不敢多留。生怕自己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回家后,尚文就挖出了院子里那棵梨树下的酒。
这酒,竟然也是苦的?看来这酒坏了……
但是尚文还是一个人把一坛酒都喝完了,然后他就醉了三天三夜。
等他醒来,据说那马家的新妇,何家的娘子,新婚第二天,就跳了塘。据说是因为新婚夜,新郎官宿在了书房。
等到下人发现时,那何娘子的身子都泡坏了……
尚文清醒后,马上去了马家,他想好好看看何涧。
可是马家人怎么可能让他去见他呢……
最后,尚文用尽心思,也还是没能见到何涧最后一面……
早知道……
早知道……
早知道,当初我就抢了你,我就不该让你去跟那劳什子的马家大少爷成亲。
早知道,当初我就早早告诉你我的心意,早早定下你,让你做我的新娘。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让你等这么久了……
等我……
你再等我一等……
你且慢点儿走,再等等我,我就来了。黄泉路上,我不会让你孤单一人的,放心,这回,有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