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嘉奖

小星辰近来十分喜欢趴着翻爸爸给他买的鲜艳的绘本，手指渐渐可以做精细动作的他一页一页翻着绘本，看得十分认真而专注。焦佳人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小脸上颇有几分邓子昂翻阅手术资料时的影子。嗯，不太像她，每次看资料容易习惯性地把自己一头顺滑的短发抓得乱蓬蓬的，常给邓子昂借着整理她头发为由行偷香之实的借口。

意识到自己跑偏的思维，焦佳人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像是想要把这些思绪甩出去一般。即使有可爱的儿子要带，在家也有阿姨一起解闷，偶尔还有小星辰的爷爷奶奶小叔来陪小星辰玩，总不算得太冷清，但是邓子昂上班不在家，她总有时莫名的想他。注意力重新回到儿子身上，看着小星辰渐渐长长变密的头发，好像够做一支胎毛笔了呢，等邓子昂回来，就商量一下安排这个事情。

绘本上画着颜色鲜艳的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小星辰看得津津有味，有时似乎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着什么，焦佳人看着他的小表情，不由好奇起来，他的小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样的一个世界，这若有所思的小表情，是在想着什么故事呢？

焦佳人发现，好几次，小星辰在翻到狗狗的那一页时，就停下来，看得极入迷且开心。“小星辰，这是狗狗，你喜欢吗？”小星辰望着妈妈，笑得格外开怀。

焦佳人望着儿子的笑容，心几乎被暖化，伸手将小星辰抱入怀里，摇摇晃晃地逗着他，“喜欢狗狗呀？那这个猫猫呢？兔兔呢？”

小星辰在妈妈怀里被逗得笑声不停，但是总是在回到狗狗那一页的时候，笑得格外响亮。“还是最喜欢狗狗呀？”

邓子昂一开门，就听见小娇妻和儿子清脆的笑声，仔细一听，“狗狗”这个字眼悄悄钻入他耳朵里，他顿时有些小小的慌乱，“狗？什么狗？”

焦佳人回头看着邓子昂那略为慌乱的神情，打趣地笑着，“你儿子呀，每次看绘本，都要在狗狗这一页停下来，看得特别开心。我正问他呢，是不是最喜欢狗狗。”

邓子昂手上举着水杯，不安地咽了一口水，“现在就能认得动物的区别了么？不过是绘本的图案，会不会是喜欢那个颜色？”

“这很重要吗？”焦佳人的笑容中带了几分调皮，和她怀中的小星辰几乎是连嘴角的弧度都如出一辙。目前看来，虽然小星辰五官长相活脱脱就是邓子昂的缩小版，但是唯独笑起来，神态像极了焦佳人。

邓子昂败在这一大一小的笑容里，语调也放得柔和许多，至少听不出什么紧张感，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委屈。“会认颜色，认东西了，怎么不重要了？”

“你才不是想这个呢。”焦佳人低头对小星辰悄悄地说着，“小星辰，爸爸他呀，怕狗狗。”

“诶，老婆，别教孩子这个。”

看着邓子昂那小小的挫败，焦佳人心底还是泛起小小的甜蜜。怕又怎么了呢？还是因为他害怕的狗狗，让他们有了契机走近彼此呢。

现在的小星辰十分喜欢被带着出门散步，外界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新奇有趣的。邓子昂轮休的时候就会带着焦佳人和小星辰，到附近的公园里散散步，也不知最近小星辰是不是真的会认东西了，看着牵着宠物路过的人，他都兴奋地在邓子昂怀里瞪着渐渐变得有力量的小胖腿，一副急迫地想要仔细看清楚的样子。

邓子昂看到那些毛茸茸的小狗，依然是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现在怀里抱着个因为兴奋而不甚安分的儿子，总得保证脚下走得稳稳当当。曾经那样飞速蹿开的步伐是行不通了，手上也腾不开来给自己找点屏障。作为一个抱着孩子的爸爸，总不好一个劲往小娇妻的身后躲。

焦佳人看着他那极力保持着沉静，实则困窘不堪的慌乱神色已悄悄溜了出来，笑着轻轻勾上他的臂弯，“子昂，要不我来抱吧。”

“不行，现在他越来越重了，你不能总抱着走，肩膀手臂能受得了吗？马上要回去拿手术刀了，手可得注意着。”

“那……我在这呢，别怕啊。”

“嗯。”感觉到小娇妻的身体紧贴着他，他慢慢从这甜蜜的感觉中放松下来，三个人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慢慢拉长。

看着此时的阳光还算得柔和，两人便在草地上坐下来，让小星辰晒晒太阳。当和煦的阳光洒在一家三口的身上，衬得他们的笑容仿佛也带着暖暖的金色光芒，仿佛过往的一切阴霾再也不复存在。

小星辰的发育变化，向来是小夫妻二人初为人父母以来最为关心的事情。他们观察着他一点点的变化，对照着育儿知识，慢慢地开始加入早教的内容。这天晚上，邓子昂把小星辰抱在腿上，坐在钢琴前。听觉反应逐渐变得敏感的小星辰十分喜欢听爸爸弹琴，尤其是听到当初在妈妈肚子里时常听的那几首时，会表现得格外地开心。

坐在爸爸的怀里，他模仿着爸爸的样子，手指时不时碰碰琴键，听到按出的声音，咯咯直笑。

邓子昂由着他玩了一会，才收拢他的小手，让他从琴键上离开，然后自己开始弹起来。几首儿歌过后，邓子昂突然用极认真的表情看着小星辰。“小星辰，听完你爱听的歌了，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好好学妈妈爱听的歌。不然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妈妈想爸爸了，那怎么办？”

邓子昂当然不是没注意到焦佳人在他回家时看他的眼神里藏了些什么。现在小星辰才刚会发点声音，正要学说话，第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呢，学什么唱歌呢？自然是换个方式说情话罢了。

焦佳人正暗自腹诽着自家老公这变着花样的攻势，还能拿儿子做借力的？耳旁却传来他富有磁性的歌声，“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

邓子昂唱到这句，停下来翻出绘本里猫咪的一面，指给小星辰看，“儿子，你看，这是猫咪，喵喵叫的猫咪，这个黄颜色的，好看吧？”

反复说了几遍，邓子昂才放下绘本，继续把这首歌唱下去，不过后面的部分，他不再去看怀中儿子的反应，而是时不时转过头去，看着他的小娇妻。“我的心在怦怦跳，迷恋上你的坏笑，你不说爱我我就喵喵喵……”

焦佳人看着邓子昂望向她的温柔目光，回给他一个同样温柔而甜蜜的笑容。他这熟悉的歌声勾起了当初恋爱时的甜蜜回忆，原来总是对她板着面孔的邓老师，也能那样温柔地坐在她的床边，替她盖好被子，轻轻地拍着她，哄她入睡，“你现在就是小孩子。”她抹掉眼泪，难得地放任自己撒个娇，“那你唱歌哄我睡。”他就真的笑着给她着《学猫叫》，还要停下翻歌词。等她再度醒来，发觉他竟然在她身边守了整整两天。那时的悸动仿佛已经融进了听到这首歌时下意识的反应里，尤其是，这还是他开口唱着的。

歌声渐止，邓子昂小心翼翼地调整好抱着儿子的姿势，轻手轻脚地将他抱回房间，放在小床上。

看着小星辰的睡颜，邓子昂轻轻地勾起嘴角，难不成这母子俩都把这首歌当安眠曲来听么？小家伙确实相貌更像他一些，但是笑起来的时候，睡着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神态就像极了焦佳人。

感受到身边小娇妻奶香的气息追随而来，邓子昂转身将她抱起，回到两人的大床上，俯身吻上她，温柔而绵长。

“在家是不是经常想我？嗯？我回家就总这么看着我。”因为怕吵醒一旁熟睡的小星辰，邓子昂贴着她的耳朵，用轻得近乎气音的声音说着。

焦佳人感觉耳旁气息带来的痒意，不自觉地开始泛起红晕，毕竟在还没有小星辰的以往，邓子昂也惯爱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话，把气息呼在她的耳根和脸颊上，而后的亲昵情状多了，让她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他贴着她耳朵说话时，她就会泛起红晕。更何况，这时的邓子昂，本就带了些故意的意味。

“怎么不说话，有没有想我？”邓子昂已经用高挺的鼻尖在她的耳后颈间轻轻蹭着，“你不说想我我就喵喵喵～”

“这词是这样么？”焦佳人终是憋不住轻笑出声，看着邓子昂，轻轻环上他的脖子，“嗯，是想你了。”

孩子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更为完满的幸福，但很多时候看着小星辰身上对方的影子，都能让他们感受到孩子所证明着的，他们之间更为深刻的羁绊。这让他们在短暂分离的时间里，常常会更加思念对方。他们有对孩子看不够的关爱，也有彼此间从未失却的浓情蜜意。毕竟邓子昂惯会给小娇妻营造甜蜜的气氛，不管是以往，还是有了孩子的现在。

清晨，邓子昂在小星辰的咿呀声中醒来，麻利地起身抱起他，换完尿布后，逗着蹬着小腿的小星辰。

“ba……ba……”近来越来越频繁地努力发出各种声音的小星辰，砸吧着小嘴，发出了令邓子昂瞬间瞪圆双眼的两个音节。

“你说什么？再来一遍……”邓子昂因为激动而不小心拔高的语调让焦佳人也眯瞪着醒来。

“子昂，怎么了？”

“爸爸！”小星辰看着眼前有些呆住的爸爸，更加响亮地喊了一声，然后笑得咯咯作响。

“老婆，他喊爸爸了！”邓子昂此时激动得眼眶都带了些湿润，毕竟“爸爸”这个称呼，于他而言，有些难言的隔膜，许多年来，这个称呼到了他自己嘴边又吞了回去，一直到他和焦佳人婚后。虽然自从小星辰在焦佳人肚子里开始，他已然在做父亲的实感中，担起责任，付出爱，得到治愈。但是当小星辰真正开口喊他“爸爸”的这一刻，还是有一股力量，像是从他心里，将那扇将开未开的窗户，彻底地拉开来。

焦佳人看着此时邓子昂脸上的表情，了然地抱住他，小手轻轻地拍着的他。对于他此时的感觉，两人之间本就无需多言。

邓子昂悄悄揉了揉眼睛，抱起小星辰，“妈妈在这里呢，叫妈妈。”

小星辰盯着邓子昂那一张一合的引着他说“妈妈”的嘴形，努力地跟了几次，但还是没能完整地发出“妈妈”的音。

焦佳人笑着接过小星辰，“没关系，不着急的，慢慢来。”

邓子昂看向他的小娇妻一脸平和的欣喜，“老婆，儿子先叫爸爸，你不吃醋吗？”

焦佳人望着他，“我吃什么醋呀，参与感这么高的好爸爸，当然值得我们星辰宝贝给个奖励呀，对不对小星辰？”

更何况，虽然小星辰天天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更长，但确实，爸爸这个词是他能听到的最高频的词，比妈妈还高。焦佳人还是把这句话偷偷当成小秘密藏着，反正他昨天已经证明，他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的想念了。

“我去给你做吃的。”

“好。”

后来，学了更多词汇，能慢慢表达整个语句的小星辰，某天在爷爷和小叔家，指着不远处玩得正欢的小狗棒棒，咿呀出声，“狗狗，爸爸，怕……”

“辰辰，你怕狗狗吗？”邓志军和邓家畅关切地看着小星辰脸上的表情，倒也看不出一点害怕的神色。

小星辰却是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再次开口说道，“爸爸怕……”

“你是说，爸爸怕狗狗吗？”邓家畅似乎是明白过来，带着些不可置信的神情又问了一遍，直到看着小星辰点了点头，他才和父亲面面相觑，两人一时心情都复杂起来。

邓家畅仔细地回忆了曾经带着棒棒去医院找哥哥的时候，哥哥的反应，好像真的是有些害怕的。后来去哥哥家里看棒棒，他也是离得老远……但当时的他顾着担忧棒棒，倒是对哥哥异常的反应未能理解，为着他突然变得强硬的语调和不容置疑的拒绝还委屈得直掉眼泪。原来是这样……

邓志军更是心中泛起些许复杂的苦涩，作为父亲，他竟不知道邓子昂害怕狗，当时为了顾及小儿子的心情，只想着让他用医生的身份来解决下自己无法处理的棘手问题，甚至还一味嘱咐他“别伤了孩子”。那时候他的沉默，原来不是全然只有为难，许是还有不少黯然神伤。

“爸爸，你真的那么不了解哥哥么……”

“对你哥哥而言，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爸爸……”

邓家畅看着小星辰，“但是哥哥是一个好爸爸。”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