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开始就爱你·three

乳白色的墙上匀满了天光的清透，一寸寸的白与金灿的阳光缠绵、调和。绿枝桠的小巢沐浴着阳光，鸟鸣如清曲一般一圈一圈在夏日空气中荡开。

此时余淮初醒，只是十分惬意地舒了舒懒腰，眼底收纳无尽的阳光，十分自然地绽出了一个活力的微笑……

——可是！等等，为什么我睡在桌子上？！——

余淮瞬间清醒，十分惊恐。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卷走桌上的检讨，胡乱塞进书包。又把书包单肩一垮冲出了卧室。

余淮火急火燎地敲打着张子扬的门，简直恨不得张子扬房间没有门，几秒过后，见没人理他，便直接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呵……张子扬……”余淮干笑着咽了一口气，随即拼命奔跑在上学的路上。

似曾相识的场景，只是没有了张子扬——全班同学再次齐刷刷看着气喘吁吁的余淮在门口打着报告。

“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余淮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歉着。幸好这节课是历史课，一个说话做事都挺温柔的老阿姨，她只对他点了点头：“进来吧。”

余淮正答应着，看向他的位置，却不见张子扬的身影。余淮心中莫名一窒，无所名的不安和慌张，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同学？”历史老师上扬的语调带着疑问的语气，余淮怔愣中下意识地看向她。

“愣着干什么？回座位去啊。”

历史人物栩栩如生，历史事件引人入胜，历史文化丰富多彩。

全班都在积极的配合老师回答一个又一个问题，而余淮只得跟着随便吼。

他现在心乱如麻，思绪纷杂，没有一丝条理，脑中不住在预想着一个又一个的后果。

“他该不会是……”余淮皱着眉，咬了咬笔头，又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那会去哪儿呢……”余淮无意识地用笔尖敲了敲书页。刚出门时的那一阵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反倒是内疚之情在情绪中滋生。

下课铃几时响起他也全然无察觉，直到前桌的同学回过身来对他“hi”了一声。

余淮回过神，双眼聚焦看着他——奇怪，根本不太认识啊——

“额——有什么事？”余淮问道——此时周围已围上了好几个人。

“你知道张子扬的事吗？”

余淮微微偏头，看着这些平时爱嬉闹的人此刻倒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了，为打破气氛而尴尬一笑：“一点儿。怎么了？”

“唉，没什么，就看你人挺好，提醒一下——张子扬有过很严重的，性情大变……”

“对对对，”还有同学接了上来，“你和他相处，凡事都让着点儿吧，万一……”

余淮打断，随即沉声问道：

“所以告诉我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又到底在哪儿——”娴熟的语气，仿佛他们认识过很久。其他几个人不由得一愣。刚有人想接话，周围气压却骤然低了下来，一个人圈瞬间识趣地散开。

余淮惊异、惊吓又惊喜的，看着坐下来的张子扬，乐呵地凑上前。

“张子扬，你去哪儿了？”

张子扬往旁挪了挪，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被他乱茸茸的头发弄的目光停留了一瞬，也只是不在意的说道：“与你无关。”

“……”瞬间余淮的怒气就腾地升起来，言语中隐隐有怨气，“还有，今天早上，我，又，迟到了！”

是么——

张子扬想起今天早上——本来晚上都是似睡非睡的状态——随意的一看钟，7点了，学校好像是7点早读吧。也没有再多想，张子扬开了卧室门，出了去。

当然今天某个“二哈”并没有抱着书包端坐在沙发上，倒是余淮卧室门没关，房间里的灯也还亮着。

张子扬无意找他，却从他门前经过，只见某人睡颜十分可喜，正香甜地趴在桌子上睡着。目测，其肘下压着的该是那1万字的检讨。

理智压住了正要向前迈的脚，张子扬转过身，默默朝门口走去。

两人再次对视，张子扬漠然一笑：

“与我无关。”

自从张子扬回来以后，这一上午两个“无关”阴魂不散地在余淮脑中飘荡。余淮愤愤地想，

“呵呵——意思我一直多管闲事了是吧？”

“与我无关，与他无关？！好啊，那以后就分道扬镳吧！”

——果然放学铃一打，我们还在气头上的余淮小朋友就兜着饭卡，头也不回的，气冲冲地第1个跑出了教室。

然而，这在张子扬心里并没有生出太大的波澜，他依旧一个人走在路上。

重新翻过另一堵围墙，张子扬又终于一个人静静的走在长道上。日光下缩短的影子与建筑物的阴影融为一体，光影斑驳。孑然于世的安心感又一次回归，他走得更加沉默。

果然啊，张子扬更适合独自一人的世界,他,也只适合独自一人的世界。

依旧,回学校的时间，不早也不晚，而彼时正值下课。

走廊上,一人故意撞了上来，塞给了张子扬一张纸条,佯连声道了歉而离去。

张子扬没甚在意，只打开来看，上面用印刷体潦草刻着：“有种，艺术楼见！”

纸条随风而落，张子扬冷冷地，满意挑起了嘴角——不错，自己倒先来了……

8点，艺术楼平时少人，也就只有几处点了灯——几块明亮的方格明明地嵌在房幕上。黑夜中仿若一处冷清的所处。

张子扬走了进去，按照那人说的，走楼上去。

三楼走廊并没有灯，只有尽头的一间房，有暗暗的灯光，徐徐引诱着。一眼望去由黑色凝成的道路就像在末处开了一个大洞——要么掉下去，要么逃过去。

张子扬朝着尽头一步一步的走着，脚步声并不刻意——格外的安静依然如往网般束缚这一层楼。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终于清晰可见地板上闪闪发光的圆钉，平淡的思绪终于起了一小丝波动。

——一年前那个被狠狠按在地上捉弄的张子扬在眼前出现，当日可悲的呼救、求饶，萦绕在耳畔，鲜活仿如昨日。如今的他却并没有为之迟疑，反生出一丝兴奋，一丝快感。张子扬加快了脚步，向前迈去——

果不其然，张子扬一进门就猝不及防被埋伏在一旁的人狠狠掼在了地上。成片的圆钉，有如地狱，后背细密的疼痛煎熬地牵拉着每一根神经，张子扬下意识咬了咬牙。

林乐成居高临下，颇为夸张，假装捂着肚子，大声嗤笑。

“哈哈，得了吧，再得瑟，你tm还是那个胆小鬼！——”

林乐成可还没笑够，恍然感觉天地一转——张子扬猛地扑了上来，将他狠压在地板上。

从未体会过的针刺般的疼痛令林乐成撕心裂肺，如丧家犬般全力进行挣扎，大声呼救——大意了，他从未想过张子扬还可以站得起来。

张子扬死死地将他按住，自己的腿被钉破了也毫不在意。悲烈的笑在他脸上蔓延，恍若地狱的使者。

“吼什么呢——以前的，现在都还回来吧。”

猛的一拳一拳地下去，精确地砸在林乐臣脸上，肩上，上身上。林乐成的后背无情地被圆钉碾了个遍。哀叫声，响彻楼层。

不一会儿，林乐成已奄奄奄一息，他只有哭泣着无力的哀求：“张子扬，饶了我吧……我，我向你磕头……”

张子扬听言，吃力地提着他的衣领，拖到了墙边。自己撑着墙站起来，用蔑视的语气说道：

“磕头是吗？不不不，那可作贱了我的名声——”

“话说，”张子扬又半弯了腰，玩味极深的说道，“听说你挺以脸为荣啊，那我……”

张子扬从小腿上拔出一枚已嵌入肉的圆钉，林乐成已无处可逃，只是无助的呢喃：“别……别……”

毫无迟疑地继续慢慢向前，张子扬正待动作，却被人猛着一把推开，重心不稳的摔倒在了另一旁。

余光里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头杂毛，张子扬手吃力地硬撑着地，脸上肌肉僵硬，腿上鲜血汩汩的疼痛和内心的咆哮在脑中作祟——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他啊——”

余淮一边忙不迭地为眼前人草草检查了下伤口，示意他撑住不要昏睡过去，又一边吼道：“张子扬，你知不知道在干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啊？……”

失望茫然的苦水梗在喉咙，余淮眼圈微微作红，他转过身继续大声质问：

“以前的那个张子扬到底去哪儿了？！”

以前的……张子扬的心终于被刺痛，原来谁都是这样啊，无论是谁，他们对他的方式都是取决于之前的张子扬啊。

张子扬一声一声地冷笑着，倔强地摸着墙艰难站起，戾气的神情散发着不可违背的霸气。他像睥睨着众生一般，冷冷地与余淮对视，寒冽的一字一句撕裂在这空荡的夏夜。

“——我的世界，早已腐朽。”

——既然我已决定将过去埋葬，那么无论谁都不会例外。为那个张子扬办一个葬礼吧。我的世界早已腐朽，你何必，也不必进来……

余淮怔住，他这才注意到张子扬也受了很重的伤，斑斑点点的血迹将黑色的单衣染得更为深重。

余淮不知所措地站起，那个笑声粲然的男孩此刻像毒药般啃噬着他的肺，他的脑，他的心——他才意识到，他根本就不知道张子扬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个人又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固执却又理所当然的骄傲。模糊的视线中，他明晰地感受到了眼前人内心的挣扎、痛苦。快吧，快吧，还来得及，明明只有一米之隔……

吞没于内疚和心疼，鬼使神差地，余淮一步步的向着张子扬走了过去，最后既不重也不轻的拥住了他。余淮闭上眼，在他耳边低语：

“没关系……有我的世界，春暖花开……”粘稠的血液染在手上，余淮努力抑制着自己的颤抖，内心的怒意，对不起，对不起……

独属于少年的清冷的气息，触可相及地萦在鼻尖，隔着单衣传来的对方的温度，在心头微微摩挲着。张子扬瞳孔微微放大，两人都再无言。

疲累却又释然的感觉，让张子扬多想倒在地上，他终于撑不住地将重心移到了余淮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