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挽过云霞,看不见太阳,留下的不过是透过云彩的昏昏沉光。
整个偏远的中世纪风貌小镇都是这样死寂,还压抑无比,明明是丰收的秋天却让人只想逃离。
汤泽家房子窗外的树上停着一只乌鸦,随着乌鸦羽翼的落下,门口还有一只黑猫。
夕阳的光落在汤泽姐姐脸上,找不出气色,本就不明亮的黄昏余光只会显得她更加憔悴。
她手上的是一印着教廷火漆的信,“巫使洗濯同意书”,关键是上面还有父亲的亲手字迹。
看着纸上父亲的名字,原本深邃的眼眸变得像是死水一般。
棕色的眼瞳里除去汤泽的样子,更多的是无赖和悲伤,不过在汤泽看来,她泛红的眼角更引人注目。
风微微一吹,耳上的发丝落下挡在脸的前面,影子则是将她写在脸上的无赖分割。
一半是余晖照耀出的憔悴,另一半更多的是阴影中的不甘心。
好在树叶也被风带进窗子里,落在两人中间,带走了他们的久久不言。
“是他的意思吗?”汤泽率先发问,但看着姐姐脸上的神情也大概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毕竟那个男人一向如此,他的词典里没有反抗二字,齐肩卷发下也不过整天想着他一个人的深明大义。
没有太多的意外,汤泽此时此刻只想安静独处,但刚起身要朝房间走去就被姐姐一把抱住。
不像是平日里温柔的姐姐会有的举动,随后她用沙哑带哭腔的声音说了一声,“抱歉。”
“没事。”汤泽勉强一笑,显然不是真的没关系,毕竟光那封信就让他恶心至极。
特别是父亲还亲手在“同意选项”的后面写上了名字,这是最令汤泽恶心。
走进房门,将自己封闭在无声的空间里后汤泽心里才好受一些。
安静的看着停在窗沿的飞鸟,再看着它扑腾着翅膀,飞向远处的山岭,飞去属于它的地方。
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波澜不惊,无拘无束的鸟儿看得汤泽羡慕,以前美好的云烟往事也不经涌上心头。
可能是眼泪打湿了整个房间,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晶莹剔透,恍惚之间汤泽似乎跳进了过去。
……
正午时分,天空万里无云,长天一色,还正值盛夏,当时还没有巫使这一类人们,而且这一看就是游泳的好日子。
但心情不好的汤泽没有去往小溪,他偷偷摸摸的朝着后山森林走去。
至于后边跟着他的女孩,一样鬼鬼祟祟的小鱼则是自作主张跟着来的,连汤泽都不知道。
后山森林树荫茂密,但奈何正午阳光太过炎热,汤泽不一会儿就顶不住了,顺势在一眼泉水旁边坐下休息。
“你干嘛呢?”凑到汤泽的耳边轻声说话的身着白色素衣的女孩正是青梅竹马的小鱼。
森林无比安静,小鱼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候倒是吓得汤泽不轻,“你吃胶水了吧,甩都甩不掉!”
“我看你今天弹簧也没少吃,一挨着就往回弹。”
不请自来的小鱼反倒给了汤泽一个白眼,“说好去和我一起买花,自个儿倒是先往山里钻……”
小鱼这一到气头上说话就停不下来,像是汤泽眼前的泉水一样源源不断。
伸手一模原来夏天的水也可以那么清凉,说沁人心脾都不为过。
汤泽忍不住把自己的双腿放了进去,至于侃侃而谈的小鱼看到他这一举动后才闲下了嘴。
不过比起这清凉的泉水,小鱼率先注意到的是在汤泽伸水里的双腿。
小腿上满是密密麻麻都是长条状的殷红痕迹,一看就是鞭子抽的,这光看着都让人糟心。
小鱼从包里找了瓶红色的药剂,没有直接敷在汤泽腿上,而是悄咪咪的把药剂倒入了泉水里。
她一改刚才的小女子模样开始慰问起了汤泽,“身上其他地方还有伤口吗?”
背对着她的汤泽没有想一个怨妇一样的一味抱怨父亲,他只点了点头。
看着伤痕累累的柔弱少年,小鱼心中的母性被唤醒,准备低下身帮他治疗伤口。
可一弯腰发现不止有还在流血还未结痂的新伤口,纤细的腿上还有早已愈合了的伤口。
但那些已经愈合的伤口无法和原本肌肤颜色相同,这导致肉眼看上去就像腿上长满了褐色的小虫子。
由于过于的密集,导致看上去可怕极了,甚至可以说是恶心,不过小鱼不是一般人,她的话题重心总是剑走偏锋。
“原来你就因为这个一直不肯穿我给你准备的超短裙啊。”说完这话后她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那眼泉水。
小鱼记得奶奶所教的巫术里有一个就是借助着水流的天然孕育能力来施展的巫术。
就是不知这巫术能否治疗汤泽的陈年旧伤。
“当然不是啦!”
汤泽极力否认后才把小鱼从自己的脑内理论巫术里拉回现实。
没见过这样子的人,自己都这么悲催了她却还只想着上回买的超短裙。
小鱼不管一边汤泽的举动,她一本正经的说出了奇奇怪怪的话。
“想不想穿超短裙……额,嘴瓢了,是问你想不想找回你的大白腿。”
汤泽就因为腿上的伤疤所以一直穿长裤,不论春夏秋冬,他做梦都需要去掉那些东西。
但自己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济于事她一个整天说大话的小屁孩能做到吗?
“这怎么可能?”心里的想法不经意从嘴里吐露。
而小鱼还是一脸坚定的说了一句,“可能。”
试试不要钱,没钱才试试,怀抱着“玩儿”的心态汤泽允许小鱼在自己面前念些神神叨叨的咒语。
不给汤泽思考的时间,小鱼念完后就向汤泽确定最后一步,算是给他个心里准备。
“咒语好了,你好了没?”
“我OK。”
“噗通!”
之后随着这“噗通”的一声,以及七八十厘米多高的水花,汤泽被小鱼推进了水里。
明明事先没有告诉汤泽这么刺激,他本身就很可怜了,但为什么自己会想要笑?
小鱼先是捂着嘴笑,但看到汤泽在水里挣扎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
于是汤泽才在小鱼突破天际的笑声中从水里扑腾出来。
“你他妈的!”
面对汤泽刚扑腾出来的第一份“大礼”小鱼泰然自若的回了句,“你腿真白。”
小鱼可是对自己刚才的一番操作充满信心,自信的女孩效果自然也不会太差啦。
汤泽原本饱经折磨的腿居然真的有所变化!上面的新疤旧痕全都消失不见。
他一遍又一遍的抚摸自己完好如初的腿,最后憋了好久才说了一句故作姿态,看起来很高冷的句子。
“效果还不错,我收回刚才的话。”
汤泽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高冷,但他忘了自己耳朵比天上太阳,这还红看上去就不高冷了,反倒透着一股傲娇劲。
傲娇惹人爱,同时小鱼也从绿色的包里拿出了第二份大礼,是一束白色花束,汤泽不知道是什么花。
那白色花朵不曾修剪,绿色枝叶也是,就像小鱼本人一样,外边则是由简单的泛黄报纸所包装,整体可以说是不修边幅。
但好在香气四溢,白色花朵也算是和她一身素衣相得益彰,不然真就是野人献花了。
回忆过去就像是漏气的气球,只要开始漏气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待到气放完了,无梦可做时,梦才会醒。
梦里夏天凉透骨的水没能洗去汤泽的睡意,反倒是小鱼的一束不那么好看的花束才让他到达梦醒时分。
清晨,馥郁香气飘洒在窗外天边地平线的一丝亮光里,还要身着白色衣服的女人。
瞬间让汤泽从造成刚醒来迷迷糊糊的状态里清醒。
“小泽起来啦,快来吃早餐,我给你准备了粥,趁热吃。”房门外姐姐正在向汤泽招手。
她还是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香气都把汤泽从床上勾到饭桌面前去了。
热腾腾的粥,还是荤的粥,也难怪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桌子旁边的四叶草也说明了这一切。
姐姐见着汤泽看着自己放在桌子边上的四叶草就不见得喝粥只好微笑的提醒他,“别看了看不出花的,趁热吃,还有其他的。”
她的笑容和清晨映入窗子的第一缕阳光同时来到汤泽面前,再平常不过的晨光在那么好的笑容下也变得珍贵。
但仅剩的时间也和这阳光一样可贵,半个小时后汤泽就必须前往信中提到的祭坛。
汤泽三两下吃完早饭洗漱完毕后就和姐姐告别。
汤泽不善言辞,也可能是他害羞不愿意说些肉麻的话,对姐姐哭得梨花带雨也只是简单的告别。
“不要哭了,哭了丑,过不了多久我会回来的,再见。”
看着姐姐哭汤泽的眼睛也开始变得酸涩,但他好面子,只好强忍着眼泪头也不回的往祭坛的方向走远。
不回头不是汤泽洒脱,他只是不想让姐姐看到他落泪。
重要的人面前眼眶里的才叫眼泪,流淌出来的不过是怯弱。
汤泽一直低着头走,像被压住了脊梁一样,好似抬头的勇气都被手里攥紧的信给全部剥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