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46

十八寨变了很多，吊脚楼少了，精致的小楼房多了。熟悉的面孔少了，陌生的新面孔多了。当年跟在身后满山跑的小孩儿、少年有些已经老了，有些已经走了，但却多了许多满地乱跑的胖孩儿，多了许多像当初的少年少女那样满是朝气的少年郎。

变了这么许多的寨子，然而九兮的家一点没改变。

老寨主的院子还在，她的院子也还在，原模原样的矗立在山上。经历了百年的时光，院子被时光侵染洗刷，却没有一点陈旧腐烂的感觉，有的只有厚重的历史感。院中的花开得是那么的热烈炫目，不知被谁移栽在墙角下的一棵桃树，茂盛的枝叶从墙头探了出去，像是要把缀满了枝头的桃子与路过的人分享。

青石板路上，有些许杂草从缝隙里钻了出来，给生机盎然的院子添了两分野趣，偶尔有蝴蝶、蜜蜂在院子里来回飞舞，也有小鸟落到院子里歇歇脚，清脆的鸣叫声叽叽喳喳的似是在呼朋唤友，前来一起聚会野餐。

让九兮感动的是，屋里的布置陈设一如当初，像是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一应家具摆设都是一尘不染。而卧室里，她的床上干净簇新的铺盖铺着，床前的衣架上，同样簇新的寨主服整齐的展开挂在上面。

阿四这衣服我们照着规矩每隔两年就按照您当初的尺码给做新的，就想着您要是哪天回来了，就能穿上。如今，这衣服总算是等来了穿得人了。

不管日子多艰苦多难，十八寨的老人们都宁愿勒紧了裤腰带也要把钱省出来，然后做上一套新的寨主服挂到这里，这是他们的念想。总觉得只要这衣服还在，只要这规矩习惯还在，就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们就都能坚持下去。

九兮这衣服可是比以前的好看多了。

九兮摸着衣服微微的笑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这衣服的款式花样其实没太大的改变，但也许是他们天长日久的坚持与执着，让这件衣服变得耀眼无比。

阿四得您一声夸，老嫂子们可得高兴得多吃一碗饭了。

阿四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上的沟沟壑壑更是皱到一起，跟一朵大菊花似得。

九兮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阿四您这是什么话，真要论起辛苦，寨主您和老寨主、老阿爹们，还有那些留在蛊王墓里的长辈、兄弟姐妹们才是辛苦了。我们在外面有吃有喝，哪有什么辛苦的。

想想那天目送亲朋至亲至爱们从容的都进墓里，从此阴阳两隔，阿四就忍不住老泪纵横。他们的这些留下来的人的命，是那留在墓里的人用命给换下来了，他们这些活得好好的人要是敢提辛苦二字，那就是对不起死去的人。

提到了那些永远留在蛊王墓里的人，九兮心里也泛起了难受，目光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青山忍不住一声叹息。

蛊王已死，百年已过，那些留在墓里的人，也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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