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抑郁

“有些人表面带着笑容，心里早已是千疮百孔。”

　　她总是带着笑容，她好像只知道，也只会笑。

不管是排队时别人插位，还是等九十秒的红绿灯，又或许是别人碰掉了她的笔，她好像从不以为意，一如既往地以笑待人。

那时候我就感到疑惑，她为什么能永远这么快乐？我甚至从开学以来一次都没见到过她沮丧甚至生气的模样。

仔细想想哪哪都奇怪，但我转念又想，她那么温柔，温柔到骨子里去了吧，所以从来都不会给别人难堪。

我只当是我多想了，却不料，之后发生的事情印证了我的猜测和想法是正确的。

令我印象最深的是2019年的3月8日，对我而言无疑是初中开学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但我没想到那一天对况悦兮而言，却是她最难过的一天。

我从来什么都不知道，还一个劲的戳她的伤疤，往她的伤口上不停的撒盐。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以为的善意，将心比心，对别人却是无意的伤害。

世上真的没有感同身受，除非你有亲身经历，否则别站在你的角度看待他人，那些伤疤都是你没经历过的痛，你又怎么会知道别人的心酸与痛苦。

人总是这样，总会在失去什么的时候才会翻然悔悟，可惜世是人非，一切都回不去了。

　 *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时钟，仿佛墙都能被我看出洞来。

分针懒洋洋地挪到“6”的位置，终于，难熬的数学和令人头疼的政治马上要结束了。

下课铃刚一响，昏昏欲睡的班级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政治老师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可能是他太聪明的缘故，导致头上“寸草不生”，脑门白到可以发光。

简直可以用机关枪来描述他，因为“突突突突突突突”，但我却没心思在意这些，我的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一想到马上要去操场，一向难听的下课铃声也显得十分悦耳。

我来不及整理好书和笔袋，迅速站起来打算飞奔去操场。

笔袋里的笔散落一地，我只胡乱地塞了一通，便匆匆地离开了教室。

“唐向言今天要做为学生代表为老师献花”这句话无限循环地在我心里播放。

我像一只脱离牢笼的鸟飞向宽阔的天地，只感到洒脱和自由。

“呼呼”，赶上了，心跳声还没平息，我就看到了他。

他换上了平时不常穿的黑色校服，手捧一束康乃馨，从我身旁走过。

我把自己比作鸟，却在他的眼里找到了我的天空。

唐向言转过身来，阳光撒在他的脸上，为他打了一层温柔的滤镜，一个阳光明媚的少年出现在我眼前，说不心动都是假的，我的眼神早已出卖了我。

喜欢一个人，你的眼神永远也藏不住。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的男孩就在身边，就很美好。

他说：“陈乾，女生节快乐啊！”我呆呆地回了一句：“你…”我把“你今天很好看”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一看到他我说话都不经过脑子，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这样。

暗恋就是这样，它只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而对方却全然不知。

最后我只回了句“同乐！”

他带着灿如阳光的笑容离我远去，我从那时候就开始幻想，他以后会不会把校服换成西服，把鲜花换成玫瑰，把祝福改为承诺，向我奔赴而来。

十三四岁的少女总是怀春，认为自己就是小说里的女主，你喜欢的那个人刚好是你心仪的男主，但你们可能会遇到种种困难，历经无数磨难，但那时的我们对这些毫无畏惧，只是单纯的喜欢和仰慕一个人，就会倾尽自己的所有，然后和他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这就是年少的喜欢，平凡却又不普通。

*

我看向主席台，上面站着的是自信大方的他，纯黑色的校服衬得他的肤色雪白，手捧着鲜花，挺直了背，站得端正。

唐向言把花献给了老师，原本严肃的脸变得温和起来，眼里都是无尽的温柔，少年感十足。

十几岁的少年总是带着光的，站在阳光下，他却逆了整个世界的光。

　　*

回到教室，第三节是美术。

我最喜欢的就是美术课，美术老师姓陈，是个妥妥的大学生。

陈老师长得可爱脾气又好，也没什么老师的架子，和我们相处得很愉快，很快就赢得了全班的喜欢。

可惜，往往你喜欢的课总是十分短暂，一周就只有那么一节，每堂美术课都显得格外的珍贵。

正好今天是妇女节，陈老师提议让我们画自己的妈妈，表达对她的喜爱和感激。

一听到要画妈妈，妈妈的那张脸就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生气的模样，沮丧的模样，开心的模样，一幕幕都是那么的鲜活，仿佛她就站在我眼前。

想到她怒气冲天的样子时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歪头看到了坐我旁边的况悦兮。

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样子：她不像往常一样脸上带着常年不变的笑容，而是紧皱着眉头，拧成了两个疙瘩，她好像在发呆，又好似在费力的回想着什么，反正就很不对劲儿也很不自然。

但我当时并没有在意，只是出于关心随口问了问她：“你想好怎么画了吗？”

“她终于从冥思苦想中回过神来，对我露出了笑容，我觉得好奇怪，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那样的笑，说是笑，却看不到她一丝丝的开心。

我当时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只听到她十分淡然地说了一句：“我好久都没看到叶女士了，她在成都工作，特别忙，忙到连家都忘记回，她那样的女强人真难用画笔描绘她！”

我点点头，我以为“叶女士”只是她对母亲的称呼。

我以为我的以为只是以为。

我好心地向她提出了建议：“那你好好再想想吧！对了，你不是擅长画漫画吗？你可以为妈妈画一幅漫画呀！你妈妈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话并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我的好心却办了坏事，这可真是得不偿失。因为她妈妈根本不是因为工作忙而忘记回家，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回这个“家”，见面都难，更别提给她看她画的画了。

　*

翌日。

因为早上要值日，天还没怎么亮我就来到了学校，快要走到后门时，我听到了小声地啜泣声，像是在极力遏制自己的情绪。

我看到了她，一个我永远也想不到的人。她正盯着她画的画偷偷地用衣服抹眼泪，掉一滴擦一滴，看上去特别使人心疼。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理智被瞬间粉碎，我快步走进教室，从后面抱住了她，她却像没事人一样安慰我，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真以为是我的错觉。

后来我才知道，况悦兮是单亲家庭，她的爸爸妈妈之前特别相爱，但结婚不久后他们因一些琐事和猜忌天天吵架，生了她之后她妈妈就和她爸爸离婚了。

刚一出生，况悦兮就只有了爸爸，不幸的是，她本就失去了母爱，她爸爸又喜欢男孩儿，也不怎么管她，她又缺失了父爱。

她的世界从来都没有过太阳，只能靠自己发光发亮。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况悦兮就知道，自己不管做什么一定要做到最好，才能不让爸爸操心，才能被爸爸重视，才能被爸爸喜欢。

她就是想成绩好一点，爸爸多关心在意她一点。那时的她很小，愿望很简单，她却连这个大多数人从未在意过的事情盼望了整整十几年。她那么小，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要报之以歌。

笑是笑了，开不开心谁又知道呢？谁又在意呢？我的世界原本没有太阳，但是你的出现，从此天光大亮。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我也不是一个人，也会有人爱我。

只不过，她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女孩儿。我没见到过光，所以有一点温暖我就会把她当成救赎。

可惜，她是太阳，但不是我一个人的光。

【作者的话:并不是所有女孩儿都能用糖果，香料，美好的东西做成的。有些女孩儿生来即代表冒险，智慧，美酒与无所畏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