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做这一点火星。

好一会儿，谢允才把石子拆下来，冲沈温眉招了招手，问道。

谢允"送饭的来了——你饿不饿？"

沈温眉上蹿下跳了一整宿，早就前胸贴后背了，但又不太想吃东西，她此刻有些累，只想坐着不动休息。

沈温眉"还好。"

她淡淡地说。

结果被谢允一句奇葩的话打了个猝不及防。

谢允"你要是不饿我先吃了，要是也饿……我就挡上点再吃。"

沈温眉"？？？"

他以为谢允已经够欠打了，没想到还能更欠打。沈温眉爬起来，死死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

沈温眉"我吃你奶奶个腿。"

谢允"女孩子不要那么凶嘛。"

谢允说着，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嚼了两下，看起来憨憨的，没个正形。沈温眉想。

谢允"这里面加了料。"

听着，沈温眉顿了顿。

沈温眉"什么？"

谢允"温柔散。"

谢云慢条斯理地说。

谢允"想你也没听过，都是邪教外道们不入流的手段，蒙汗药的一种，专门放倒马的。"

谢允"一碗饭下去半天起不来，内外功夫更不必说了。"

沈温眉有些莫名。

沈温眉"那你怎么还吃？"

谢允"因为本人既不是骆驼也不是王八。这一顿不吃可就永远起不来了。"

少年幽幽的叹口气，沈温眉靠着山壁滑坐下来，半天没吭声，她也没想继续说话了，奔波了一晚上，精力都用完了。

谢允端起一个碗，慢吞吞地喝了口汤，沉吟了片刻。轻道。

谢允"你好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他说不上来，也许是那个绕着他身边转悠的小姑娘长大了，变得冷静自持了。

在这半年里的信件中谢允常常会向沈温眉提起他们的小时候，在前朝的时候。不过后来战火纷飞，他们被迫分开了。

坐在地上的沈温眉神色舒缓，笑道。

沈温眉"其实也没什么变化。"

沈温眉"我都不记得了，有时候也会去想想儿时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模模糊糊的，全记不清。"

沈温眉"觉得还挺可惜的，什么破事儿啊战争啊，摧残了这一切，硬生生让我们分别十年。"

他们是在存亡中苦苦挣扎的人，捡回一条命之后便再也不把这两样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东西当回事儿了。

沈温眉"我其实一直挺想问的，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物，会不会害怕战争？"

沈温眉突然这样说。

她知道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或者说，得不到答案，没人能真正表明自己的立场。

战争是死神，是杀戮，是吞噬和欲望。

它也是一道催化剂，海晏河清被撕破，裹挟在其中的人，不得不，也必须成长起来。这其中，也包括她和谢允。

谢允"每一场战争都如洪流，如今不可避免陷入其中，便不做他想，唯有做一点火星。"

谢允"假如人人都做一点火星，这燎原大火就会在你我脚下这片土地燃起。"

做这一点火星，把希望寄送过去，直到黎明。

谢允看着被光照的地面，垂下双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

他的表情是极温柔的，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沈温眉当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是靠着石壁傻兮兮地笑起来，没有丝毫压力。

沈温眉“果然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说话都这么文绉绉的。”

沈温眉“虽然我不记得了吧。”

沈温眉“但是也如你所说的，做这一点火星，照亮黎明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