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上回国的航班时,已是深夜,错过直达航班,只能选择中途转机,尽管整个航线多出三个小时,他也必须接受,因为此刻的他已经迫不及待,一分钟都不想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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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葬的那天凌晨,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白昼将至,黎明的晨光被黑压压的乌云遮住,昏昏暗暗,让人觉得胸中窒闷,低沉。孟屿端着一盆水,在门外长长叹了口气后,才进到屋内。
肖战从凌晨开始出现发热,尽管孟屿一直给他物理降温,温度始终没有下降,随着时间的推移,呼吸也逐渐不稳,可他仍然拒绝去医院。他心里很清楚,若是此时踏进医院的大门,便没有机会送外婆这最后一程。
孟屿想到肖战上次在咖啡店发烧被送进抢救室的事,心里很害怕,便打电话给涂越,涂越一听说发烧便急了,让他必须立刻把人送到医院。
挂了电话,孟屿很无奈,对着电话抱怨道:我也想送他去医院,可他本人不愿意去,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人敲晕或绑着去医院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涂越心里越发忐忑不安,直觉告诉他可能会出事儿,当即在网上订了一张最近的机票。
孟屿回到屋里,看着他坐靠在床头,持续高热让他的胸口快速起伏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战战,要不…我们去医院吧?”孟屿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肖战闭着眼,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再过会儿天就亮了,陪完外婆最后一程,我就跟你回去好不好?”
这温柔的,平淡的,带着恳求的话语从他微微苍白的唇瓣说出,让孟屿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打来热水,一遍又一遍给他擦着,除此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李叔步伐极快的从门外进来,“来了,来了,药来了!”
孟屿问道:“什么药?”
“还能什么药,退烧药啊!”李叔从包里拿出一瓶药水,递给孟屿。
孟屿看着手里的药瓶,“这天还没亮,您从哪儿弄来的药啊?”
李叔一边拍着身上的雨水,一边说道:“挨家挨户的敲门要来的,幸好人家有孩子,家里才备着退烧药,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谢谢李叔······”肖战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李叔,十分疲惫的说道。
其实他心里对李叔的感激又何止这些,只是这一路走来,他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想到这里心里更多的是愧疚。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又何止他们?还有好多好多他都还没来得及报答。
李叔走到床边,叹了叹气说道:“哎~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脾气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答应我,事后必须立刻去医院。”
肖战嘴角微扬,回以淡淡的微笑:“好。”
自从回到这里,这是孟屿第一次看到他笑。
恍如经年,上次的笑容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含着笑意的眼底再不是当初那般清澈明亮,曾经的光彩不知何时已蒙上了一层晦暗,隐约散发着淡淡的悲伤,而悲伤的背后好像还有一股别的什么情绪,想到这里,孟屿觉得背脊发凉。
他认为自己应该是担心过度才会出现这样的错觉。
可他并不知道他的直觉是对的,肖战他真的决定放手了,放开本不属于他的一切,放过王一博,也放过自己······
天亮了,送葬的队伍是亲友自发组成的,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肖战吃了退烧药半个小时就退烧了,这让孟屿松了一口气。
天快亮时,开始出现轻微咳嗽,孟屿只当是普通的感冒症状便没在意,却不知道其实是病情恶化的征兆。
呼吸渐渐开始出现憋喘,明显的呼吸困难让他连靠着都觉得难受,咳嗽也慢慢变得频繁,肖战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可他并没告诉孟屿,他只是望了望着灵堂的方向,告诉自己:快了,再坚持坚持就结束了……
肖战不说,并不代表别人看不见。穿鞋时孟屿发现他双下肢水肿严重,而且整个人虚弱得根本连站都站不稳,孟屿本想狠下心带他去医院,可每次看到他眼睛时,孟屿都会心软,最后将那些到了嘴边的话统统咽回去。
算了吧,也就几个小时了,若是真没去成,恐怕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墓地并不远,从家里走到那儿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一行人走在前面,而孟屿背着肖战速度慢,只能跟在队伍的后面。
不是承重无法加快速度,而是因为背上传来的急促喘息声和时不时的咳嗽声环绕在耳边,让他不敢加快速度。
隔着后背前胸和好几层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
到那儿后,孟屿让肖战坐在树下休息,咳嗽扯得胸腔微微犯疼。
他的手指微微发紫,冰冷异常,孟屿以为是外面太冷才会这样,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后来孟屿回忆起这些便悔不当初,其实那时的这些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恶化症状,只是当时的自己什么也不懂罢了。
肖战精神并不好,眼里没有神采,孟屿甚至有种他就快离开的错觉,心里莫名有些发慌,时刻盯着他,生怕他会有什么不测。
封土完成后,孟屿扶着他完成最后的祭拜,那也是他仅存的力气。
整个过程他都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什么也没说,只是跪在墓前很久很久,直到孟屿将他扶起。
雨停了,风也停了,他坐在树下,守在墓旁。
他说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这里除了外婆,还有他的母亲,两座墓里埋葬的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坐在这里,他似乎还能闻到空气中残存的亲人味道,看不见也抓不住,就像对那远方之人的思念。
“战战!”
他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
原来,自己对他的思念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肖战觉得有些讽刺,笑了笑,为什么?明明说好要放弃的,可为什么还是会动摇呢?
正当他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时,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战战!
而这一次更加清晰,他意识到那不是幻觉,那个思念到极致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身后!
可他不能回头!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借着孟屿的力道站了起来,迈腿刚想离开,后背却落入一个怀抱,那么熟悉却又那么温暖,一时间怔在原地。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不该这样。
“王一博,放手吧。”
可惜王一博并不知道他所说的放手是什么意思,拒绝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让我多抱一会儿好吗?”
尽管知道这都是他的真心话,肖战还是狠下心说道:“一博,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