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摘下头盔,急促的心跳已经恢复正常。躺在电竞椅上的我已经没有起来的力气,头发也因为出汗太多湿了。
毛雨辰从电竞椅上坐起来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看着看着两个人都落泪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八点钟了。我和秋亚纪的约会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我看了看窗外,窗子玻璃上沾满了水珠,外面下起了大雨,雷声滚滚。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又是秋亚纪的电话,这是她今晚第三个电话了。毛雨辰开始起身收拾东西,说:“我不管了,我要回宜东一趟,然后去日本。”
“行嘛。那你要照顾好身体啊!下大雨了,秋亚纪还在等我看电影,不知道她有没有伞,她要是没有伞我不愧疚死啊。”我说。
电脑上谷歌邮件传来消息。
我滑动电竞椅过去看了看,不是我的消息,我滑动鼠标看了看QQ说:“雨辰,应该是你的邮件。”
毛雨辰放下衣服,走了过来,打开邮件:“子豪,这是什么意思?”
我凑过去看,全英文的一封邮件。
“大概意思就是说,恭喜你成为第三代剑皇,也感谢你在事件中保护了好多人,4万美元已经汇入你汇丰银行账户,请接收,祝贺……”我眯着眼睛看着屏幕。
“不,不是吧!4万美元?”
“嗯。上面写着,没错。”
“那是多少人民币?那是在建行还是农行?”
“鬼知道,不是在汇丰吗?。不行,我要去找秋亚纪,我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
我拿起电话,喷了一点发胶把头发固定好,又弄了一点古龙水,拿起两件外套一把雨伞向门口走去。
毛雨辰不敢相信,或者是说,他不知道应该因为得到高额的奖金而高兴还是因为失去朋友而难受,就像是“比利林恩的中场故事”一样,他呆呆看着屏幕说:“你去找她吧,不要错过了。我缓一缓。”
我问毛雨辰:“好。你还好吗?”
“没事,你赶紧去找秋亚纪。”
“行。”
我刚要接电话电话就挂了,我走出门重新打给秋亚纪。
“喂!亚纪!”
“嗯。”
“不好意思啊,你在哪呢?电影院吗?”
“都几点了?”
“八点了,我的错,我今晚这边有些事情处理,才刚刚弄好。真的不好意思啊!”我快速走下楼梯。
“你知道我期待这一场电影有多久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哪里,有没有伞,有没有被雨淋,我们看下一场。”我冲进雨中,跑进车里。
“没有伞,不过没事,你不用过来了我和徐耀明在一起,我已经回学校了。你有事你不会提前告诉我一声吗?”
我坐在驾驶座上,已经向渝北区出发,听见秋亚纪说她和徐耀明在一起,我一脚刹车踩下去,停在路边。
“对不起啊。我当时真的没办法。”我想着要是我被方书才叫了掉线的时候就告诉她一声该多好。
“我第一次约你,你就放我鸽子,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她的声音带着责怪和伤心。
我也沉默了。
秋亚纪挂了电话。
我向渝北出发去安慰她也不是,折头回去也不是。
路边的街道空无一人,车辆快速从我窗边略过,溅我“钢铁外衣”上更多雨水,我疯狂地拍打着方向盘,汽车如同一头未被驯服的野兽,它以刺耳的喇叭声吼叫着。
我肚子难受得要命,因为饥饿,想了想,还是把车开了回去。
到住的地方,毛雨辰手忙脚乱地,收一下衣服又发一下呆。
“雨辰,你还好吗?”我的头发已经湿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怎么回来了,没看电影?”毛雨辰说。
“我放了她鸽子,她早就回去了,可能是没有伞,被雨淋了。那你怎么说,真的要去日本?”我叹了口气。
“造化弄人啊。明天就回宜东办手续。”
“这么匆忙?”我问。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应该去看心理医生,还是等我再想想吧。走陪我去汇丰银行一趟。”
“要不先吃点东西?”我说。
“行嘛,要是我发了我请你晚上潇洒去。”
我和毛雨辰走进楼下的小面馆,在台上坐了下来,点了两个大碗小面,看着外面的雨。
“两个小伙子,脸色不咋好嘛,咋子了嘛?”老板娘经常见到我们,看着我们今天的样子有点不对。
“太饿了嘛。老板娘。”毛雨辰说。
“来!你们嘞小面好了。”老板娘把面端给我们。
我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大碗的面被我们几嘴就干完了。
“老板娘!再来两碗抄手嘛!”我说。
“好!马上!”老板娘吆喝着。
吃着吃着,我和毛雨辰哭了起来。我们想起了新秩序中的那些玩家。纪昌,千里,尚弥,天ノ弱……还有那些在游戏里面就不能醒过来的玩家……
吃完抄手,雨居然停了,毛雨辰看着我说:“子豪,走!汇丰银行。”
十多分钟的路程,我们很快就到了汇丰,毛雨辰拿出卡,在柜台前坐下。
“请问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你帮我看一看卡里有多少钱?”毛雨辰说。
“请输入密码。”
毛雨辰搓了搓手,输入密码。
“先生,这里查到你在一个小时前收到一笔转账。”
“多少钱?”
“是……四万美元。”
“可以兑换成人民币吗?”
“可以,先生。”
“那是多少钱?”
“是260120元。”
“个,十,百,千,万,十万。”
“换了换了。”
“好的,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全部取出来。”毛雨辰有点沉不住气了。
“稳住稳住。大哥!”我扶着他的肩膀。
“那取一万出来。”
“好。”
……
走出银行,毛雨辰说让他开车,我们在车上放着激情四射的音乐,一辆宝骏都被开出宝马的感觉。
毛雨辰叼着一根娇子说:“老子岁月蹉跎几十年!今朝就不能光芒万丈一回?甘霖娘!!”
我让毛雨辰带我来到了一家烟花爆竹店,由于不是逢年过节,店里生意也不太好。
我看见最大的一款烟花,问老板娘:“老板娘。这个咋卖?”
“680一箱。”
“一箱有几炮左右?”我问。
老板娘摇摇头说:“晓求不得啊,老板刚刚出去了,怕有百吧炮吧!”
我想了想:“老板娘,抬六箱给我!”
毛雨辰掏出人民币说:“一人抬六箱!十二箱!”
“十二箱?”老板笑得合不拢嘴。
“没有十二箱啊?”
“有有有。刚好十二。”
“抬着走!”
“好,老板!帮你放车里是不是?”老板娘高兴极了。
“嗯。”
我挨近毛雨辰说:“买这么多啊?”
“嗯,没得事。”
“多少钱?老板娘。”
“八千一百六,收你们八千吧,两个老板。”
几箱烟花抱上车后,发现装不下。
“老板娘有没有车?有么帮我们送送这几盒,这一百六当做你们的车钱!”
“不用不用。等我打电话喊我老公。”
老板很快就到了,开着一辆传祺GS3,听说我们买了这么多,也很愿意为我们服务。
我们也坐上车。老板娘在车窗外对我们微笑说:“祝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老板慢走!”
车窗外的风景一直在往后移动,路灯,大厦,行人,车辆……我一直在寻找着可以放烟花的地方,可是看了又看,还是去我住的那个地方吧。
老板和我们把十二箱烟花搬进电梯,老板笑着对我们说:“你们两个怕是要把天炸通!”
我和毛雨辰笑了笑说:“对对对!”
我们坐电梯到楼顶。
从十五楼看重庆,比在低处看要养眼,仿佛那些在地面上特别明显的垃圾袋,街角的污垢,从高处看,就都不见了。果然是距离产生美。
远处的高楼大厦灯光闪耀,使这山城夜景不再暗淡,夜晚的重庆流光溢彩,往远处看可以望见两江四岸,我对重庆的夜景一见钟情。
我和毛雨辰蹲在楼顶,打开烟花,准备点火。
“一箱一箱来吗?”毛雨辰问。
“可以啊,时间放长一点。”我说。
我们摆放好烟花后,点火。引线的火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它慢慢移动,然后消失。
一束束火矢冲天而起,随后便是一声巨响,渺小的火星在寂静的夜空中爆开,绽放出七彩的光芒。
烟花罩住了我们头顶的夜空,他像金菊怒放,像牡丹绽开,向生命短暂而又华丽,如此奔放而又如此热烈。
红色,黄色,淡紫色,绿色,白色,各色的烟花使天空变得热闹起来,巨大的声响使重庆的夜不再沉默。
楼下的街道上,远处的小区房里面,小孩子们都拉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指着空中的烟花说着什么,好像是在询问,今天是什么节日,为什么放烟花。
放完一箱再接一箱,我和毛雨辰抬头看着绚丽夺目的烟花,又留下了泪水。我和毛雨辰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彼此都懂。
就让烟花的巨响来代替我们内心深处的愤怒和悲鸣。
烟花持续了二十分钟,还有两箱没有点火。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从兜里掏出来一看,是胡郁淑打电话给我。
“喂!大叔,你有没有看烟花啊!”
“啊?”因为烟花就在头顶,所以吵得让我听不清楚。
“我说,你有没有看烟花?”
“嗯,在看。”我语气平淡地说。
“呜呜呜~”电话那边传来了胡郁淑的哭声。
“小胡椒,怎么了呀?怎么哭起来了?”我问。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没有想过在我生日这一天可以看见如此好看的烟花,也不知道是谁放的。而且放这么长时间的烟花,真的是太浪漫了。”小胡椒吸着鼻子说。
“我们放的。”我平静地说。
“真的啊?”
“是啊!小胡椒,生日快乐。”
“真的是你吗?我不敢相信。”
“打开摄像头看看。”我笑着说。
小胡椒打开了摄像头,看她身后应该是在街上。我把镜头对着地上的空盒子,还有我们头顶的烟花。
我用脚踢了踢那些空盒子,又指了指仍在放射的一箱烟花说:“看见了吗?”
“大叔,你们为什么放烟花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我和毛雨辰对视了一眼,毛雨辰抽着烟,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新秩序”的事情,如何跟她讲我进入游戏世界然后退不出来,我和毛雨辰救了人成为英雄,但是我们的同伴牺牲了我们放烟花是为了祭奠死去的伙伴。
我知道小胡椒肯定不会相信,要是会的话,刚才我也会向秋亚纪这么解释。
毛雨辰小声说:“你告诉她,因为她生日。”
我点点头,看着手机里的小胡椒说:“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想给你个惊喜。”
“啊,我太感动了,我真的哭了,大叔,你太好了。”
要是平常的我,肯定会因为让别人高兴而高兴,但今晚的我却始终笑不起来。
小胡椒又问:“大叔,烟花从正面看是放射状,那从侧边看又是什么形状?我们应该从哪个角度来看才是最好看的呢?”
我皱着眉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小胡椒,想着这是什么脑血栓问题,于是我直接开口:“要不我把位置发给你,你来炮口看,我觉得从炮口看比较好看。”
毛雨辰听见直接笑喷,不过马上又恢复平静。
“大叔!你……”小胡椒被说的一时无语。
“好啦好啦,生日快乐哦,当然希望你不仅仅是生日才快乐。我们这边还有事,改天又玩!”我说。
“好的好的。大叔太谢谢你了!呜呜呜。真的太好看了。”
“没事。”我说完就挂了。
挂了电话,我和毛雨辰点燃最后一箱烟花,毛雨辰看着升空的烟花,意味深长地说:“虽然有钱了,我也很开心,但是想到那些没能从游戏中回来的朋友,我也还是难受,唉……死者你永远年轻,生者我流浪中老去。”
“人生啊,就像是这烟花,稍纵即逝,可却不如这烟花一样绚烂。”我说。
“子豪。我有点纠结去日本一趟。明天我就回宜东把手续办了。”毛雨辰说。
我也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说:“我,我就在重庆吧!秋亚纪在这边么,努把力争取一下。”
“是啦。秋亚纪喜欢你的,以前就看得出来。你怎么不拍烟花的视频给她看看。”毛雨辰说。
“唉。算了,要不要让她看都不重要了。我原本以为我们退出游戏的时候天不会黑……”我说。
“是啊,我也以为醒来的时候天会亮着……”
“子豪!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去不去日本找天之弱?”
“我要是十七八岁,又有经济能力,我肯定去,我想你也是吧!但是我现在二十多了,而且她也生死未卜,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会日语,或许你还好一点,懂日语,可东京那么大,怎么找啊?”我说。
毛雨辰看着远方,抽了口烟说:“是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沉默了。
“或许我们最可悲的是遇到人生难题后,开始问别人,如果别人是自己的话该怎么办。”毛雨辰说。
“但是旁观者清啊。”我说。
“唉。走了,下去喝点酒,今晚要喝什么随便点,不醉不归,晚上好好睡一觉。”
“行。”我点点头。
“对了,等我转几万给我爹,我烦不得了,他以前的事我都听得倒背如流了…”
下楼去找了一个酒吧,毛雨辰点了些小吃,点了四百块的酒。
他举着酒杯和我说:“我要是去外面路边摊给老板说我要喝四百块的酒,老板肯定要说,我是想喝死在他那里。”
“哈哈哈。”
酒吧里面好多人都在说着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刚才的烟花秀,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我和毛雨辰笑了笑,没有多说。
在睡前我想了想秋亚纪,还得找个时间和她好好的解释一下,又想了想新秩序里的朋友们,便睡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钟,毛雨辰老早早地就起床,我醒来以后家里空荡荡地,看了看电竞椅上的量子携带型终端机,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我从淘宝上买了几件衣服和裤子给老爸还有老妈,老弟的东西过段时间再想想。
窗外的眼光照射了进来,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九点钟。
毛雨辰坐在床边,看见我看着他,他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把头扭朝一边说:“你怎么就起来了?”
“还不该起啊??你还不是起这么早。”我说。
“我也睡不着,做梦都像是玩游戏一样。”毛雨辰说。
“要不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我说。
说着我们就洗漱一下,去找了心理医生,我们想着在心理医生面前应该可以什么都说,但是我们说了“新秩序”的事,心理医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又或者是不理解我们说什么。
他随便和我们聊了几句,做了一些心理测试后,开了宁神补心片,劳拉西泮我们就回家了,回到家才发现这些药就是安眠药和缓解焦虑的。
我和毛雨辰同时登录网站寻找有关“新秩序”的新闻,发现了“新秩序”事件罹难者共372人,休克死亡225人,这件事情惊动了ICSPA,ICSPA除了会介入调查外,还会采取对暗网的一系列清查,并将此事件命名为“913新秩序”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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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秩序第三赛季结束,“柒洛雪”成为第三代剑皇,奖金4万美元。
ICSPA将在今年内统计新秩序罹难者姓名,在兰迪岛修建一座“新秩序”罹难者纪念碑。
毛雨辰坐在电竞椅上往后划了,揉了揉眼睛说:“新秩序,真的,发生过啊!!”
“肯定是真的啊!我们共同经历过的。”
我们看了微博,还有各种自媒体软件,热搜都是:ICSPA谈新秩序事件。新秩序事件罹难者。第三代剑皇柒洛雪。渝中区烟花……
看着看着也到了三点多,早饭也没吃,毛雨辰请我去洪崖洞吃东西,然后又是去解放碑附近一顿狂购,他也定好了去宜东的机票,打算今天晚上就出发。
所以吃好逛好后,我就送他去机场。
毛雨辰来的匆匆去也匆匆,站在机场门口,他拖着行李箱转过头对我挥了挥手:“照顾好自己啊!有时间我再来找你玩!”
“好!你也是照顾好自己!我有时间有机会,我去日本找你,广东也行!”我对他挥挥手。
“加油!”
“嗯!加油!”
我看着远方的夕阳,又看了看毛雨辰的前路,看着这前路,金光一片,夕阳一脸,红霞满天。
你怕什么,你只管向前走,大胆的向前走就好了……
你可是柒洛雪,你可是新秩序第三代剑皇……
你可是毛雨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