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章 骇人听闻（二）

“江一清，你说的柳小姐，可是柳教谕家的？”

江一清点头，依于无瑕吩咐，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无瑕：说是一个姓冯的公子听闻柳家小姐才名，欲聘其为平妻。然说是“平妻”，《大明律》却上并没有哪一条为平妻正名的，说白了还是与“妾”无异，不过“贵妾”罢了。柳家世代书香，清流门第，如何肯将女儿聘与他人作“妾”？正巧柳小姐的外祖母病重，柳家便借“探亲”的名头，送柳小姐回漳州老家，欲以此委婉地回绝了冯家。却怎知路遇倭寇，财物尽数被劫，随从尽为屠戮，柳小姐后虽为官兵所救，却已给贼寇玷污了清白。

同为女子，于无瑕当然明白“失贞”意味了什么！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前朝就有宁可溺死也不愿给让男子碰，又或给男子碰了手脚就将其砍断的“烈女”。于无瑕与叹絮多年同窗，素知她冰清玉洁，志洁行芳，如今失了贞洁，之于她只怕奇耻大辱莫过于斯，也难怪她会……“那么，柳小姐她，是自裁了？”

江一清却一脸古怪：“我听说，并不是……”

于无瑕心下奇怪：“不是自裁？那你说的是？”

柳家小姐给夷贼玷污后，因受惊吓与刺激昏迷了多日，后在家人的悉心调理与照顾下恢复，却失去了记忆。其实，这对柳叹絮又未尝不是“福”？毕竟，她能够忘了那些可怕而羞辱的过往，继续安然地活下去。可冯家向柳家下过聘，求过亲，这在泉州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柳小姐清白已失，名节尽毁，柳家却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或许，叹絮的安然对柳家可以，但对冯家，却绝对不可以！

于无瑕冷笑一声：“什么叫柳家可以，但冯家却不可以？冯家虽给柳家下了聘，可柳家从头到尾就没受过，冯柳两家也就不算定了亲，那柳家什么态度，如何处置，又与冯家何干？”

江一清听于无瑕一语中的，心中不由对她刮目相看，面上却只“嘿嘿”笑。

于无瑕见状白了江一清一眼：“人家姑娘给贼人毁了清白，如今又为人逼迫，你还笑得出？”

江一清见于无瑕生气，感觉确有些过分，忙收敛了笑意，答：“不是，这，我其实是说于二小姐你一语道破个中关节，高！”

听见江一清中肯的“阿谀奉承”，于无瑕却没一点儿心思得意一下又或讥讽一下，毕竟，过去读书时，自己同柳叹絮也算形影不离的密友，这一年虽不多常见，可那发小之谊，同窗之情尤在，今日听她遭逢不幸，不说痛心疾首，却也免不了在心中一番长吁短叹：好好一个蕙心兰质的一代才女，当真天道无常！可她不是“自裁以明节”，又是因为什么？

江一清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朝于无瑕靠了靠，这才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柳小姐是给活活钉进棺材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