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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的办法可能是停止关心

干掉那个艺术家

作者的话:生活是一次伟大的失眠,而阅读本小说时,希望这是你最满意的梦乡。

林冉熟练的接过男人手里的医院卡,打开了新的一份病历单。

  面前这个满脸通红的男人不停的抖着腿,每抖一下地板颜色就深一分,一口东北口音颤着:“他突然一下就倒在地上,我也是糊涂,心里一急说话就分不清轻重了,医生您一定要想想办法!”

  10分钟前,他背着一位高个子男孩跑到门诊室,鲜红色的血如同涓涓细流,从男孩左臂留下。

  男人像是被蛇咬了一样,汗珠不停的往下掉,眼睛直愣愣的望向病床上昏迷的大男孩,嘴唇不停蠕动,却冒不出一句话。

  林冉见状也不客气,一杯水直接浇在家属身上。

  患者姓名陈雯雯,年龄16,常年有着慢性风湿心脏病,在家里把手腕割开,心脏病又突然发作,昏倒到了现在。

  “来的时候给他做过急救处理。”男人指了指男孩上臂的橡皮带,“他心脏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因为他妈突然就…”

  “我先包扎他的手腕。”林冉大声打断了男人自顾自的解释,“割腕伤我处理完了,直接送抢救室,再不抢救,他的生命可就不是他的手腕伤口决定的了!”

  这个女医生的怒吼把男人震回了魂,一叠声地答应,火急火燎背着男孩出了门。

  林冉摘下了带着鲜血的一次性手套,把男孩病历发到抢救室,暗暗腹诽这男孩对自己下手都能割的这么深。随手抬起水杯,抬头望着外面一条条不知疲惫的光流,把没有月亮的天空照透了几分。

  男人在抢救室门口如坐针毡,不停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狭小的走廊里踱来踱去,时不时裹紧外套,脸上写满了焦躁不安急不可耐。本就稀疏的头发也因为他的抓挠更加残损,可目前在红灯照亮的抢救室里昏迷男孩更值得在意。

  男人又浓又长的胡子像猫须似不断颤抖,男孩的痛苦让他的时间过的缓慢,抢救室的每一丝声响,对男人来说都是宣誓男孩的平安无事,当不知演练了多少次的绿灯真实亮起,他早已迫不及待,紧紧攥着男孩的手,用目光把所有期盼一股脑的塞给了医生,肯定的答复流入耳蜗,一座棉花墙在心中怦然倒地,吐出了进医院后的第一口长气。

  早上8点,阳光缓落在病床上男孩半长的头发,照着树隙中透下的阳光,亮着鲜明的浅黄色彩。与性别不符的脸颊浅浮着一层绒毛,肤色素白耀眼。

  男人倚在病床前,默默体会时间的拖泥带水,这个玩意来的缓慢,去的急躁。

  朝生暮死。

  等到男孩醒来,藏在乌云后的月亮也被挤出来最后一滴明亮,在无奈中消退了身形。苍白粗坜的灰色已经笼在了苍老的梧桐树干,陈雯雯和树干般干枯的喉咙疼得发痒,张嘴发不出一点声响。男人急忙递过不知何时切好的苹果,牙齿酸涩,连咀嚼着果肉都有些困难,但好在雨水滋润着裂开的土地,苍白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男人看着努力起身的男孩,麦黄色的脸上阴着一条鲜红,眼睛虽凹了进去,但却炯炯有神,他白天的急迫与忧虑仿佛已经被蛀虫蚕食干净,强憋出生硬的语气:“以后别动不动就割腕,我不会再去管你,每个月生活费会打给你,我回三亚经营酒店。”病床上的男孩刚睁开的眼神还有些模糊,但却不由自主落在男人微坨的肩膀。男孩讷讷的说:“窗帘拉开好吗。”

  男孩低头继续咀嚼着苹果,男人快步离开了病房,忍住没有回头。

  陈雯雯抬头把目光定在桌上,上面不知摆满多少切好的苹果。愧疚和不安装满了不算成熟的心脏,驼下去的肩膀让本就单薄的身形又矮了几分。

  外面汽车的喇叭声第一次让陈雯雯认为如此悦耳。车流依旧没有疲倦,像是群扑火的飞蛾,争先恐后的卷入光斑,融入蚕食吞噬。虚无感一阵接着一阵的从窗口袭来,病榻上的男孩保持着塌下去的身形,没有生命力,却也还算活着。

  晚上8点,大门的影子随着路灯斜射在水泥地上,被拉的修长。

  林冉看着面色依旧苍白的男孩,顺手把他鸟巢一样堆在头上毛发理顺。“你心脏病暂时稳住了,基本没什么问题,出院记得按时把药吃了。”林冉顿了顿,“别没事就想着今天愁着明天,你的身体到不了无可再糟的地步。真的。”陈雯雯低着头像是默认林医生的话语,“林医生,我想我朋友来医院这里接我了,我先走了。”陈雯雯的被林冉的动作涨的通红,他讨厌别人触碰他的身体。林冉又拉住了欲逃离的陈雯雯,将一碗粥放在陈雯雯面前,“喝了再走,给你点的外卖,别浪费了。”

  林冉看着他一晃一晃的身影,一副画面映入脑海:一只小兽受了伤,它可以自己跑到一个山洞躲起来,然后自己舔舔伤口,自己坚持,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想到这场景,林冉哑然失笑。

  陈雯雯手里的香烟已经快燃到了手指,他那张淡漠的脸上挂满了水痕,是父亲的一反常态的漠不关心?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观察他的脸了?是林医生的一碗白粥?那家店他经常点来吃,味道明明很一般才对…

  陈雯雯樱色的嘴唇紧紧的闭着,脸颊也恢复了平日里的白皙。换手又点上了一只香烟。透过手指尖的水泡,街上的光流依旧川流不息,“离近了看,其实倒也没被蚕食干净,艳丽的绯红后翅还是展露无遗,眼睛映着赤焰,插入了流动的密流中。”

  “雯雯,何弃我今天义不义气,亲自来接你陈大少爷!”陈雯雯正对着车流发呆的时候,大大咧咧的嗓音从身前炸起,一个胸阔膀又宽的高个子出现在了转角处,路灯罩着他张开的大嘴,露出的牙齿像是刚刚去了皮的杏仁,白的亮眼。

  陈雯雯冰山般的脸瞬间藏的严严实实,拍了拍那人脸颊,看着他咧开的花哨衬衫,笑骂道:“你这花衬衫能不能换换,跟个二流子似的。”

  此人是陈雯雯的死党,两人认识时间不算长,但也算是莫逆之交。

  何弃爽朗的笑声仿佛让草地都跟着欢舞起来:“你这人可真是属手电筒的,光照人家不照自己。看看你自己身上那件病号服,怎么管医生还要了纪念品?”

  陈雯雯倒是满不在乎,露出一口排列整齐的牙齿:“我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撸串去,今天少爷我请客。”何弃挠了挠浓弯的眉毛,他生的一副好皮囊,却是不怎在意自己的举止“得嘞少爷,走着!”一口不标准的京腔充满了坏笑。

  月色此时终于挣脱了乌云的束缚,这冗长的黑罩也被吸走了最后一滴墨印。在被月光斜射下的影子一高一矮,占据了小半个街面。时不时地喷出几句嬉笑和烟雾,飘散在空气中,淡入了夜色。

  东北的夜市并不繁华,何弃一心念着空荡寂寥的肚子,像只觅食的麻雀样打量着小巷里的火光,这座老城的巷子里,总藏着些让老饕垂涎三尺的馆子。

  何弃望着马路对个的红顶露天帐篷,陈雯雯见里面人头攒动,一下子把头埋到了胸口里。何弃没管陈雯雯这副模样,拉着他便窜了进去,陈雯雯四下张望下,在面对马路的一张方桌下坐下——这人少,可能是嫌不远处有个带着破毡帽的乞丐。何弃早已迫不及待,满是兴奋的对着烟幕弥漫的烧烤架大声吆喝,“老板点菜!”

  “还是老规矩,你点菜点双份就行。”陈雯雯眼神低到桌子底下,伸手递出了手机,“密码没改。”

  何弃对陈雯雯这副老鼠模样已是见怪不怪,陈雯雯社恐严重的要死,一到人多的地方便躲躲闪闪,2人出门和陌生人沟通的话语都是由他完成;但听说他小时候可不这模样。

  “额,先上2瓶冰雪花,20个羊肉串,20个生筋,麻排蜜排10串,鸡翅要辣的,2串,还有10个腰子补补身子,板筋心管10个,烤韭菜也来2份,2个大盘螺丝,烤饼也俩,盐焗鸡胗2串这个可是我的最爱!”

  “小伙子挺能吃啊,这一身肌肉可真没白长!”老板对何弃点的菜量倒是大声称赞。

  这也难怪,老人有句俗语“长的高,吃的多。”哪怕是矮了何弃一头的陈雯雯,也是170多。2个16 7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和三个成年人也差不了多少。

  啤酒灌入喉咙,陈雯雯这才慢慢把头抬起,眯着眼睛享受着冰凉的气息从喉咙冲到胃部。啤酒可是陈雯雯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在冰啤酒面前,大家都不过是置身夜市中低头食客罢了。

  酒这东西很神奇,它最擅长的就是让哑巴开口说话,猛男低头痛哭,屌丝昂头吹批。

  陈雯雯低头猛撸羊肉串,一口肉一口酒让他苍白秀气的脸多了几抹健康的红润。“人生啊,最大的乐趣也莫过于吃着烧烤喝着啤酒了!”何弃含糊不清的说着话,“上手上手,吃烧烤用筷子纯属缺根弦!”

  陈雯雯有些喝多了,猛的拿起滴着红油的羊肉串“今个我才刚被抢救出来,晚上就有酒有肉,真…”

  “别提烦心事,烦心事哪有干饭重要!”何弃一手大绿棒一手竹签,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陈雯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陈雯雯的话匣子,按着他的黄莺打啼儿的说法,必定能扯到他那个老娘,那是谁都不愿看见的。

  “别抢我腰子,你都吃多少了!”

  “大不了一会再点呗,反正你付钱。”

  何弃嬉笑着抢陈雯雯盘里的腰子,陈雯雯鼓着腮帮子瞪着双眼,眼神告诉何弃想都别想。

  正是2人吃在劲头上的时候,隔壁桌穿来点不和时宜的声响。店里的客人无不侧目,又继续转头有说有笑起来,老板眼睛不抬一下,拎着啤酒对着手机另一头哈哈大笑。

  “你这丑乞丐,你爹我没钱给你!”粗鄙刻薄的叫骂声惹的陈雯雯食欲减半,冷淡的目光侧向那个捧着破毡帽正被拳打脚踢的乞丐。

  “你们她妈要不要脸,还去欺负一个出来行乞的老人!”陈雯雯不顾何弃的阻止,瞪着穿白衣服的年轻人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那个白衣服喷着一口酒气,混着劣质香烟蹒跚到陈雯雯身前。“你你…又是哪个小b崽子,老子被扰了吃饭的雅兴还不能骂?”

  陈雯雯的眉毛能拧到一起,这男人的味道活脱刚从哪个牛棚里爬出来。嘴巴颤抖着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何弃见状直接推开白衣服,张开嘴几句话从他刀片一样的嘴唇砍出,字字夹带着刀刃:“你她妈的有没有点教养,是不是你妈没教你要尊老爱幼啊,你打小没妈的种别出来对着乞丐乱认爹,把别人当做动物,老子就当你是条畜牲!”

  拿白衣服被骂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掀起折叠桌冲着何弃一声怪叫,对着他直直砸过来。何弃拎起凳子躲都不躲一下,照着这男人的裆部就是一凳。

  何弃奸笑着朝着地上怪叫的白衣服就是一口唾沫:“本来还以为你丫是个男人,叫的跟小沈阳一样。”男人恶狠狠的瞪了眼何弃,夹着裆部跑走的样子活脱一只鸭子。

  何弃拍了拍愣在旁边张着嘴的陈雯雯,打趣“你牙上粘着韭菜呢,你是打算熏死兄弟啊,你这是要恩将仇报啊。”

  陈雯雯这才缓过神,眼睛仿佛能射出火来,他嘴笨,根本不知道怎么骂人,舌头压根不听使唤,像条烂蛇。陈雯雯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腮帮,眼睛眯成一条缝,微笑着对拎着毡帽不知所措的乞丐道:“没事吧老人家。”伸手递了点零钱,“以后少去找这种人渣,别伤着自己。”

  老头儿瘦骨嶙峋的胸脯犹如一条一条的百叶窗,盯着陈雯雯黑珍珠一样的眸子,一只骨手猛地伸向男孩的口袋,一抖一抖逃离了烧烤摊。

  “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兄弟他看不惯这小子的作为,我也是忍不住看我兄弟受欺负,抱歉抱歉!”此时的何弃正一脸赔笑的向老板道歉,“消消气,抽根烟抽根烟,哈哈。”刚刚正哈哈大笑的老板一把打掉何弃双手捧着的香烟,,脸上哪里还见得半点微笑。挂着阴霾,丝毫不顾何弃的道歉,嘴巴像是打电报,话语像是钉子,恶狠狠的钉在木板上,一句一个洞。

  夜已经深了。

  冷寂的夜空落着几颗星星,泛着惨白的光。风慢慢大了起来,夹杂着豆大的雨水,树枝已忍不住咯吱几下,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这空旷的天地间那么清晰,夜的黑,竟然也抹不去他们的身影。

  陈雯雯恢复了出院时那张冷脸,他被风吹的凉飕飕的,牙齿咯咯打颤。

  何弃走到站台边缘,蹲在那里,点燃了一支烟,仰望天空,亿万的雨滴从那里而降。:“明明做了一件善事,还得给人家老板赔偿2顿饭钱和座椅,你钱包还被那个乞丐顺走,真她妈荒唐。”

  陈雯雯的肩膀向前低了低,把脸藏进了夜色里面。

  何弃用鼻子哼了一声,“不想了,明天爷还得去学校看体育组的妹妹赛跑,这点破事不值得想。”何弃声音很大,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给那呆坐着的男孩听。

  “明天我得去上学。”陈雯雯突然憋出一句话来。

  “真的?我可跟你说,咱们校的漂亮女孩可是多的很,一天天上学那叫一个得劲。”何弃一脸猥琐的坏笑起来。

  “明天见。”

  陈雯雯坐着末班的公交,他在前排的座椅后抵着脑袋,借着昏暗的车厢灯看着玻璃后另一个自己,像个树懒。那个呆呆愣愣的树懒身后的玻璃把路照的是灰色的,天是灰色的。

  雨点砸在板油马路上,嘀嗒嘀嗒,一声浸过一声。

  陈雯雯没有选择回家,随着不知几路的公交颠簸到了终点站,漫无目的随着灯光进了不知何处的711,雨水浇透了他的头发。

  啤酒成袋成袋的倒在脏污的灰色桌板,陈雯雯想不明白为什么被人戳着脊梁骨痛骂,他也没有回嘴的能力。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帮了那个乞丐他还要偷走自己的钱包,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的冷漠与生硬,明明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把头深埋入不算结实的臂膀,泪水浸湿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雨越下越大,“铛铛”的打在便利店的玻璃窗户上,水印挂在一头,哈气挂在另一头。

  售货员在吧台努力算着今天的账本,不愿抬头看一眼这个熟睡的男孩。对他来说这种趴在桌上蹭睡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倒是那一袋啤酒…一瓶啤酒可是能赚1块多钱呐。想着脸上又多了一份笑意。

  雨下给富人,也下给穷人,下给义人,也下给不义的人;其实,雨并不公道,因为下落在一个没有公道的世界上。

  月光还是逃不出乌云的囚牢,天空又一次被墨色淹没。无法关紧的大门呼啸着无法停止的风,雨水在地板上躺开,刺骨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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