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攻心为上

须黎靖的受伤并不能让雨师国军队休整多久，因为裴茗带着他部队来了，在宣羁到高山关第五天，宣虎就收到了裴茗的邀战帖。

这是堂而皇之地挑衅，为了雨师国和作为将军的尊严，宣虎无论如何都要应战。

宣虎和裴茗在战场上打过几次交道，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十分好，这个人的战术看则光明磊落，但细节处还是有些阴人的手段，雨师国的将士吃过几次亏。

双方的战地依旧是在隘口滩，一个中间低四周高的盆地。

宣羁没有穿将军铠甲而是伪装成宣虎的亲兵，穿着副将的衣服跟在身旁，这是宣虎要求的，他要宣羁看看裴茗的排兵布阵，日后如果对上了即便打不赢，也能从他的战术漏洞中获取一线生机，在成为战俘之前有时间横剑自刎。

其他人成为战俘的下场有生有死，但宣姬成为战俘，在满是男人的军营里，她的下场只有死，区别只在于死的痛不痛快。

宣虎对宣姬的拳拳爱护之心溢于言表。

这场仗意料之中的雨师国落败，若不是宣羁时刻注意着宣虎，对面山谷飞来的那一箭怕是直接插 进了宣虎的胸膛里。

当日宣虎一箭刺中敌军将领，如今对方想要报一箭之仇是理所当然的。

箭矢的力道很足，宣羁挑开的时候虎口被震得发麻，她看向弓箭飞来的地方，烟尘滚滚，除了雨师国和须黎国的军装颜色和旗帜外，什么也看不到。

宣羁看向对面时，站在高处的裴茗也在眯着眼睛打量她，手中弓箭的弦还在嗡嗡作响，这就表示刚才他用了多大力道张弓搭箭。

他看到自己发出去的箭矢快要刺中宣虎时被他旁边的副将一箭挑开了，在这么混乱的时刻居然能有人注意到他发的这枚箭。

“他是谁？不像是经常陪伴在宣虎身边的副将。”裴茗问旁边月白战袍的少年副将，是那天公然反驳裴茗的须黎靖旧部，名字叫安炟。

安炟随着裴茗的目光看过去，说： “属下也不认识，大概是新提拔上来的副将。”

裴茗点点头，说：“传令下去，一会宣家军退出隘口滩后再追十里，十里后鸣金收兵。”

“是。”安炟没有任何异议就下去了，因为他心里对裴茗的那点成见也因为这漂亮的一仗打消了。

宣虎差点被裴茗的箭刺中，还好紧要关头被宣羁用剑格开了，见到这个场景的人对宣姬的成见不再那么深，宣虎已经看出将士们开始出现恐慌，急忙下令撤退，不曾想须黎军居然跟着追了出来，这让一些惊怕交加的宣家军选择缴械投降，宣虎回头见了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他高声喊到“是雨师国的男儿就堂堂正正的战斗，不要做软骨头的懦夫，让人耻笑。”

他的话让一些心中本就不甘的士兵血气上涌，转身杀了回去，两军又在隘口滩附近激战一会，这是近身搏斗，没有远程武器的加持，靠的就是自己的力量和军队的铠甲。

宣羁就在宣虎旁边，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修罗炼狱，鲜血和残肢像不要钱一样撒在地上，如此野蛮的厮杀并没有唤起他体内的血性和狠意，而是让这个从小生长在稳定环境下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对生命的畏惧。

须黎军记得裴茗下的口令，在十里过后马上鸣金收兵，这让宣家军感到措手不及，他们都打算和敌人同归于尽了，结果敌人自己跑回去了，这一阵又一阵跟过山车一样，搅得宣家军心力憔悴。

回到军营驻扎地后双方都挂上了免战牌，夜里宣羁端着饭菜走过一个个充满伤兵疼痛申吟的军帐，来到了宣虎的帐篷里，今天这场仗对他的打击似乎很大，宣羁看到了这位不苟言笑的冷硬男子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疲倦。

“二叔，我听说你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宣羁放下饭菜对宣虎说道：“我又重新拿来了一些，你多少吃一点。”

宣虎道“我不饿，你吃了吗？”

宣羁点点头说吃了，宣虎对她说：“今天你也上战场了，对这场战你有什么看法？”

宣羁道：“须黎军分成三路进入战场，呈半圆包抄攻击，中路用盾抵抗我们的击打，右面和右面则用剑和长枪反击回来，在我们退出隘口滩十里后怕激起我军的战意纷纷鸣金收兵。”

“对了。”宣虎点点头，“心智不坚定的人在看到须黎军追上来的那一刻已经举手投降了，剩下的都是心有不甘的打算卷土重来的，但如果知道卷土重来没有机会了，那一定会激起更大的不甘反杀回去，所以追到十里的时候他们就退回去了。裴茗计算人心的本事当真没变。”

宣羁惊讶道： “你是说这也在裴茗的算计里？”

宣虎道： “须黎国的须黎靖可没有这样算无遗策的本事。”

“好了，今天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宣虎和宣羁谈完了就把人赶回去休息了。

但宣羁哪里睡得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今天在战场上看到的一幕幕，吓得她冷汗直冒，只能呆坐在床上等到天明。

须黎军今晚可谓是春风得意，炊事班准备了不少美食好酒，就为了犒赏将士，裴茗也陪着大家喝了几杯，须黎军里可有不少是他的拥趸者，知道他要接替须黎靖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如今又是一战雪耻，心里对他更是崇拜不已。

裴茗虽然很高兴，但心里还是惦记着今天把他箭挑开的宣家军副将，他让安炟去查了，小伙子手脚还挺快，上午得到的任务，晚上就有了结果，宣虎没有提新的副将上来。

“既然不是副将，为什么寸步不离跟着宣虎？”裴茗自言自语道。

安炟却以为他在问自己，便说：“虽然没提新副将上来，但听说五天前宣家有一位新的将军带着夔纹将军的旧部来到了高山关。”

裴茗惊讶道：“夔纹将军宣蟠？那个副将是夔纹将军的后人吗？”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他能寸步不离的跟着宣虎。

安炟道：“是的，听说那位新将军是个女子，名叫宣姬。”

“女子？雨师国已经没落到让女子上阵杀敌了吗？”裴茗语气说不上好奇还是嘲讽，像是在讨论什么罕见的事物一样。

“这个属下不知。”以安炟这样的身份和人脉能查到这些已经很艰难了，更深的就查不了了，裴茗挥手让他下去休息了。

桌上摆的是须黎国上好的美酒，但裴茗心却不在美酒上，今日在战场上滚滚烟尘中，他虽然看不清那位小将军的样貌，但却被她的眼神吸引了，虽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布满恐惧，但他还是从里面看出了迷茫和干净，在这样吃人的战场上，这样的眼睛注定会沾上灰蒙蒙的东西，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