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骼捣碎后，又因为灵力的原因再重新拼凑起，苏煜昏死过去也能感受到千万根针密密麻麻东戳戳西穿穿贯穿在自己身上的那种疼。
很荣幸，自己疼昏过去后，又疼醒过来继续享受痛苦的滋味，掩盖住身体的树叶自然也就被稀稀落落到一边，
他这具身体有可能是自己本来的身体，不过现在缩水，看起来年龄很小，修仙者的身体有种奇异的功能，除非自己身体残缺，如若不然身体会自动修复好。
之前有几次受伤身体就没有修复，到了他快死了才触发这项能力，这苏煜很怀疑是雷劫不想让他死掉才松手了。
据古书记载，雷劫是断然不会干涉过过雷劫修者的死活，虽说雷劫本身把他扔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是奇异中的奇异，可这本质上的原则定是不会变的。
雷劫为何会如此？
修复过程像数多玻璃片游走在体内，破碎的骨骼断裂后重新拼合且灼烫到自闭。
阿尼那一脚不愧是用了全身力气杀他，巨人力量大到离谱，也怪不得那点灵力护身没多大用，苏煜喘口气，轻微动了动指尖。
封在坚硬水晶的阿尼合眸沉睡，远离世间纷扰，谁也打不破这块坚硬水晶，谁也无法打扰里面的少女。
利威尔压制腾升到大脑的浓浓杀意，憋了口气，收回仅剩的备用刀刃，即便是这样那双刃也已经磕磕绊绊，顿了许多，想来也不能用了。
可比起上一把粉身碎骨的双刃来说，这把有个刀样。
利威尔转身看向身后背着艾伦的黑色短发少女，少女似乎同自己般很少露出情绪：“…你是艾伦的旧识？”
隐约记得自己见过他们交流过。
三笠点头，她背上的艾伦脸颊两侧深深的巨人纹，似乎变成巨人后浪费了太多体力脸颊上的肉也被消耗了，颧骨突出，脸颊肉内收，但总比被阿尼吃掉这样的结果要好的多。
艾伦还活着。
“抓到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埃尔文，他从前方不远处落到地面。
发出撤退讯息是在干扰队内其他内鬼，而埃尔文同一众信任的心腹就在前方不远设好了最后布置。
阿尼那时体力定是消耗殆尽，他们最后的布置定能轻而易举活捉阿尼。
但能让他们用到最后布置也定是牺牲了更多人，如此代价，他们收获的是什么？
埃尔文盯向那块透明坚硬的水晶，里面的阿尼安稳沉睡的睡姿仿佛在嘲笑他们作战，如此得到这般结果。
从森林找到死去的士兵，尸体完整度高的他们就用白布包裹抬出，只剩下残骸的他们也会收回来，这么一来足足数多具尸体摆在草坪。
利威尔也加入其中。
苏煜这会儿不是很疼了，已经可以勉强站起来挪个地之类，他坐靠住一颗树，抬起右手，虎口的伤疤并没有因为修复而消失。
那么被阿尼咬掉一块肉的左腿，苏煜向那块看去，他属于那种纤细却含有力量的体型，那么肌肉线条也是会流畅而富有美感。
小腿结了一层厚厚的痂，白嫩肌肤上，这痂丑陋非常，苏煜伸手去扣痂。
利威尔找到苏煜时他正往左腿的痂伸出手：“你在做什么。”
苏煜最怕的就是疼，想着慢慢来扣能减少一点疼。谁知有人突然冷不丁的发声，苏煜手一抖，掀开一大半结痂，鲜血瞬间从伤口流出，故意的！利威尔绝对是故意的！！
疼死他了，苏煜不会再别人面前露软弱的一面，他强装冷漠继续扯，只不过扯的要慢点：“没看到？”
利威尔视线没离开那鲜血直流的左腿，太刺眼了，他上前掰开苏煜作恶的手：“不必这样。”
利威尔的眼神过于严肃郑重，看的久了越发灼人，苏煜躲开利威尔的目光，抽出自己的手：“你有见过身体修复如此快的人么？还是说你见过眨眼间能把一片区域巨人的双脚砍掉的人？”
往日奇异之处的事被苏煜拉出来，他神色没有悲伤，更没有自暴自弃，有的只是冷漠，看清一切的冷漠。
“利威尔，我是他们中嘴里说的怪物。”
那次他同艾伦一并登上报纸，城墙内都知道有这么两个奇幻的人物，艾伦能变成巨人让他们恐惧害怕，他是怪物是异种。可艾伦何尝又不是人类新希望。
而他，从那刻开始被他们统称为怪物，必须要杀死的怪物，苏煜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理那些。
利威尔把苏煜背到伤员马车，沉默地看着苏煜被士兵包扎好就差一点就能看到骨头的伤口，鲜红的血很快浸透了白布。
利威尔摸向左腰侧，手在阳光下红的刺疼了眼，他告知自己不能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苏煜身上，转身走向几具被白布包裹住的遗体。
遗体露出的手侧都有明显的牙印，那是冲动下错怪艾伦、苏煜，他们给自己的惩罚。
是利威尔小队的遗体。
他们跟了自己多久，是什么性子什么品行，利威尔在清楚不过，如今…见到的是一具具冰冷刺骨的尸体。
利威尔蹲下身，用另一只干净的手轻抚开裹尸布，手在细微颤抖。
让收回尸体放在马车，敞开的空间很快被填满尸体，他压抑的难受：“同伴会如何死，自己又怎么死，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阿尔敏和让一起放好尸体，他垂头苦涩道：“我已经不去想那些了，因为如果总去想自己临终时的下场，大概就会丧失战斗的意志。”
苏煜骨头都接的差不多，可刚接好还是很脆弱的，他勉强坐起身，附近多个马车上的遗体几乎都摆满了。
那点愉悦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竟死了这么多人…如果他一开始能把阿尼抓住就没有这么多牺牲了…
佩托拉死垂着头阴郁的很，她攥紧了拳头死死盯向自己被简单包扎好的双腿。
“佩托拉…你…”苏煜发觉她状态不太对，轻轻拽了下佩托拉衣袖。
佩托拉反过神，她很想扯出微笑去面对苏煜，她的微笑是最温柔最舒心的，但她现在真的做不到。
她笑和哭似的，死死抓住苏煜的手，眼神空洞：“当时我们以为你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佩托拉不懂，什么样的人能够在那么巨人手上活下来，而且看起来越来越好了。
“你是不是可以…救他们，救所有人…”佩托拉有些疯魔，她抓的越来越紧。
苏煜好不容易修复好的手腕脆弱的很，抓的使劲手腕又给碎了，那一瞬间他疼的额角冷汗直流，唇瓣发白：“对不起…我救不了…”
“真的不行么…”佩托拉空洞的眼神刺进苏煜心里，她松开手，看向别处：“是我太冲动了，我不应该这样…”
收回遗体是为了给城墙内他们家人的交代，即便是只有一部分，但那残破不堪的一部分何尝不是击碎他们亲人的防线。
一望无际的草坪，马车往城墙方向驶去，有幸存活下的士兵谁不是心头压抑，为了活捉阿尼，他们伤亡太惨重了。
地鸣缓缓传来，就在不远处两只巨人追赶着两个马匹上的士兵，两个士兵背着尸体。
是向埃尔文提出找回他们朋友遗体的两个人，他们没有得到应允，还是拼了命从巨人手下带上朋友遗体，但巨人追上了他们。
马车上有人发现巨人：“是巨人！”
红色信号弹发射出：“后列发现巨人！！”
埃尔文回头确认讯号：“继续全速前进！”
他身旁的利威尔冷静分析：“既没有巨大树木，也没看见建筑物，没办法全力应战。”
埃尔文自然想到这点：“直接撤退到墙内更简单快捷。”
利威尔啧了声，降慢速度。
被紧追其后的两个士兵背后遗体被打落，其中一个被巨人抓在手心。
剩下的那只巨人快了好几步竟然直逼后列，不止如此阿尔敏还发现身侧还有巨人围击。
“那我们该怎么办！”让焦躁道。
“那只有…”阿尔敏盯向离他们不远的尸体马车，再也说不下去。
就在身后反抗命令死命要带回朋友遗体的两人接连崩溃，其中一个已经被吃掉，另一个被握在手心。
三笠牵动马降低速度靠的越来越近，她猛的跳下马匹，立体机动固定在巨人后颈，只几秒巨人应声倒地。
“不行会被追上的！”
“我去绕到它身后，趁它分神的时候你就…”
遗体马车，那只巨人越来越近，守护在遗体马车的两人已经决定好，杀了那只紧追其后的巨人。
还没说完，一道身影从马背上跳出宰了那只紧追其后的巨人，是利威尔，得救了。
利威尔看了眼不能用的双刃收回，冷静道：“继续前进。”
大部队停下，调整回往城墙的具体路线，那位同朋友一起收回遗体的士兵侥幸被三笠救了下来。
他从未想过会得到如此结果，遗体没收回，朋友也死在巨人口中。
利威尔停在他身侧下马。
“利威尔兵长…”
利威尔从里衣口袋找什么东西，拿出放在他手里：“这是他们存在的证明，之前对我来说。”
黄发士兵双手抓紧那块被撕扯下的调查兵标志——自由之翼，忍不住身体发颤。
“这是伊万的遗物。”
他不禁流出眼泪：“兵长…”
这是付出生命都要带回的朋友遗体啊…他没有做到…
五年前，三笠背着柴火很认真地劝说道“艾伦…我劝你不要加入调查兵团。”
恰好当时城墙钟楼的钟声响起，它能响起那证明外出的调查兵回来了，艾伦拉住三笠手腕边跑边激动道：“调查兵团凯旋归来了！！”
归来的调查兵死的死、伤的伤，脸色凝重，围观群众不看好他们，念念叨叨着：“这简直就是在用我们的税金养肥他们…”
艾伦抓起地上的木棍，怒火冲冲上前，可在下手的那刻，他紧攥着手上的木棍停下了。
他真的有资格当调查兵么…有资格去打他们么？自己还是那么的冲动易怒不动脑子…因为这些他害死了多少人，打破了多少计划，又落进多少敌人的圈套…
身后三笠担忧道：“你怎么了，艾伦…”
“艾伦！”
那一刻，艾伦猛的睁开眼，是梦。
三笠见艾伦下意识坐起，担忧道：“艾伦，你先不要坐起来…”
艾伦被披上了调查兵的绿色斗篷，他醒来先问的是：“女巨人呢？！”
三笠回答：“被抓住了。”
艾伦舒了口气，他这才注意到身上披了件斗篷：“我这是又被你救了么。”
三笠垂头别开话题：“…马上就要到城墙了。”
你能救他们么？能救所有人么？佩托拉迫切的质问一遍一遍响彻在脑海中，苏煜抬手努力汇聚一团灵力。
但依旧像以前数次失败的那样，毫无动静。
进入城墙，民众的声音此起彼伏。
“人数比早上出去的要少啊。”
“是少了很多…”
“这次好惨啊。”
“怎么带回一块水晶？里面还有人？”
“谁知道呢？但是，从他们这么窝囊的表情看来，肯定又成功浪费掉我们的税金啊。”
同五年前，似乎变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艾伦挣扎起身想去反驳，三笠说道：“艾伦，要忍耐。”
即便是自己明白这样不对，那样不对，可性格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艾伦从人群中看到了一男一女的孩子。
男孩崇拜希翼的目光让艾伦暴躁的内心平静了下来，男孩兴奋道：“好帅啊，调查兵团真厉害！”
他对一旁的小女孩道：“就算伤痕累累也坚持战斗。”
艾伦坐了回去，他担得起他们的赞美么…
一位父亲赶到利威尔面前：“利威尔兵长，我是佩托拉父亲，我想在见到女儿之前和你说一些话。”
利威尔降低步速，佩托拉父亲拿起手上的信示意了下：“之前收到女儿的信，说自己很受赏识，有幸来到您手下工作，还说打算为了您奉献出一切。”
“真是的，都不知道父母有多担心，只会说一些儿女私情”佩托拉父亲笑了两声，后面那句才是他真的想问的：“那个，我作为父亲，认为现在谈婚论嫁还为时尚早，她还很年轻，人生道路还很长…”
旁边佩托拉的父亲念叨着女儿的任意妄为，他们做父母的多么担心自己的孩子。
如果没有他挑选了他们，他们应该都在城墙内各自过着舒适被父母宠爱的生活，如今死的死，唯一活下来的佩托拉也双腿残疾了。
他又要怎么面对这样的家长。
另一边，身为团长的埃尔文受到的抨击数不胜数。
“埃尔文团长，你给个说法！”
“这次远征的成果真的值得付出这么大牺牲么！！”
“你认为自己对得起死去的士兵么！”
对得起死去的士兵么？埃尔文也曾想过自己所有的作战究竟能对得起死去的士兵。
他心上压的东西要比其他人太多太多。
此次墙外作战所消耗的费用和损失，足以让支持调查兵团的大财团在城中丧失威信。
直到问不出情报的阿尼被锁在最隐晦的监狱中，阿尔敏再次想起了那段记忆。
在那次两只实验活体巨人被杀后检查立体机动装置，阿尼被检查的那组立体机动装置正是马可的。
阿尔敏之前同马可一起修理过，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他望向湛蓝的天空，喉咙酸涩。
而佩托拉因为双腿残疾无法继续战斗被遣送回家。
经历作战利威尔小队唯一幸存下的人，佩托拉明白自己再也变成不出以前的模样，她坐在木制轮椅上看向苏煜：“很羡慕你。”
苏煜抿唇，有那么一会儿发不出声：“我真的尽力了…”
佩托拉点头，勾出一个不是太难看的微笑：“谢谢你。”
另一边，埃尔文未曾后悔自己所做的作战以及决定，他清楚明白，城外森林没有捕捉阿尼，那么就再也没有机会。
再或者，没有苏煜找到指向阿尼是内鬼的证据，他们和女巨人的战斗很大概率会发展到牺牲更大的地步。
最糟糕的就是城墙内作为战场。
他绝不允许明知有减低牺牲最少化的作战还去放弃抓到此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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